老 子 传
黄友敬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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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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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是世人对他的尊称,乃老先生的意思。[1]姓李名耳,字伯阳,陈国苦县(今河南省鹿邑县)厉乡曲仁里人,[2]生于春秋末期周简王五年,即公元前581年二月十五日。[3]父亲李乾,字元果,任周朝上御史大夫。[4]母亲益寿氏女,名婴敷。[5] 老子曾任周朝守藏室史,又称柱下史,负责保管周王朝自伏羲、黄帝以来历代文物典籍。[6]所以,学问广博精深,凡天文、地理、历史、文教礼治、风土民情、政治经济制度、生产技术、征伐刑狱等等无所不通。[7]他是孔子和关尹喜的老师。[8] 受甘惮公政治迫害 被流放于鲁国 公元前535年,周景王十年,鲁昭公七年,老子四十七岁时,受到甘惮公的政治迫害,被流放于鲁国。[9] 周景王十五年,鲁昭公十二年,老子五十二岁时,甘成公将他召回复任原职。[10] 少年孔子跟随助葬学礼 孔子十五岁有志于学,尚演习俎豆的祭礼。老子到鲁国,孔子是年已经十七岁,遂虚心向老子问礼。[11] 曾跟从老子举行葬礼于巷党,中途突然出现日食,时值公元前535年四月初五日寅时。[12] 老子说:“丘!停止柩车于道路右边,停止哭泣,以静听变化,待太阳恢复了光明,然后再行走。这是礼啊!” 葬礼回来,孔子请教说:“灵柩是不可以返回的呀!遇到日食,不知道它结束的迟早,那就倒不如继续行走啊!” 老子说:“诸侯朝见天子,看见太阳而行路,到了日落前就歇宿。灵柩出葬,不清早出行,不傍晚停宿。遇见星星而行路的,唯有罪人和为父母奔丧的人呀!日食了,怎么知道它不会遇见星星呢?况且君子行礼,不能让他人的亲属濒临危难啊!”[13] 三年丧礼与兵革征战 年少孔子44岁的子夏问:“三年的丧礼,终止了哀哭,兵革征战的事不必回避,合于礼吗?原来有主司吗?” 孔子说:“夏后氏三年丧礼,既然已经殡殓,而后辞职守灵。殷代的人,既然已经入葬,而后辞职守灵。《记》说:‘君子不可剥夺他人的亲情,也不可剥夺自己的亲情啊!’说的是这个吗?” 子夏又问:“兵革征战的事,不必回避,不是吗?” 孔子说:“我听老子说:‘从前鲁国公伯禽是在特定情况下,有意这么做的呀!’如今以三年守丧期间,服从于他的私利,而从事战争,我不知道啊!”[14] 接待宾客的礼仪 子夏再次请问于孔子,说:“宾客来到,没有寝宿的场所。老师说:‘住宿于我的馆舍。’宾客死,没有殡殓之处啊!老师说:‘于我的殡殓之处。’子夏敢问合乎礼吗?是仁者的心吗?” 孔子说:“我听老子说:‘馆舍安置客人,使他好似自己的家。’难道还有视为自己的家,而不得殡殓的吗?那仁者制约于礼呀!因此,礼不可不审察啊!礼,不同不异,不增不损,称量它的义理,以为它的适宜。因此说:我战而尅敌,我祭而受福,因为得到它的道理啊!”[15] 小孩夭折的葬礼 年少孔子46岁的曾参问:“八到十一岁的小孩夭折,在菜园中挖个圆坑,周围用砖砌上,便抬运而行,这是因为路途近的缘故。如今墓地很远,它的葬礼,要怎么办呢?” 孔子说:“我听老子说:往日史佚的儿子夭折而死,墓地很远,召公对他说:‘怎么不用棺殓埋于宫中?’史佚说:‘我敢这么办吗?’召公去问周公。周公说:‘难道不可以吗?’史佚于是照办了。夭折了,在家里殓衣入棺,再出葬的事,是从史佚开始的。”[16] 按:少年孔子适逢老子被流放于鲁国,于是虚心问礼,且谨记不忘,而传授予子夏等诸弟子,于此可见一斑。 此时的老子俨然是一个礼学大家,尊礼守礼而不越雷池一步。随着日月代迁,周文衰蔽,到了礼崩乐坏时际,老子遂奋起批判封建社会的不道,号召人类向大道复归;然而,他并未完全否定礼的作用,如指出:“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绝。”(《老子》54章,以下仅标明章次)可见对于子孙孝敬纪念祖先的祭祀之礼,仍应遵从,即使是不得已而用兵,也应“杀人之众,以悲哀莅之;战胜以丧礼处之”。(31章)于斯可以窥见老子悲天悯人的慈爱胸怀。 孔子前往周朝国都 恭敬地问礼于老子 公元前522年,周景王二十三年,鲁昭公二十年,老子六十岁,孔子时年三十岁,对南宫敬叔说:“我听说老子博古通今,通晓礼乐的原始,明白道德的归趋,是我的老师啊!于今,将要前往谒见啊!” 敬叔回答说:“恭谨受命。”便进言于鲁国君。国君给予孔子车一乘、马二匹、僮仆一人,敬叔随从前往周朝。 孔子到了周朝国都洛阳,恭敬地向老子问礼。[17] 老子以忠言赠送孔子 老子说:“你所说的,他的人与骨骸都已经腐朽了,唯独他的言论存在罢。况且君子得到良时,就驾着马车奔驰;得不到良时,那就往深山野林蓬草中去。我听说:‘善于经商的人,深藏货物,好似空虚。君子盛大的德性,容貌好似愚钝。’去掉你的骄气和众多的欲望、形态气色和淫侈的心志,这些都是没有益处于你的生命的。我所能够劝告你的,就是这些罢了。”[18] 孔子辞别时,老子送他,说:“我听说富贵的人,送人以财物;仁德的人,送人以忠言。我不能富贵,窃居仁者的称号,送你以忠言。聪明深察而近于死亡的,好议论他人啊!博辩广大而危害自身的,揭发他人的过恶啊!为人儿子的,不要有私欲;为人臣子的,不要有私欲。” 孔子自周朝返回鲁国,弟子稍有增加啊![19] 孔子盛赞老子犹龙 孔子回去,对弟子说:“鸟,我知道它会飞翔;鱼,我知道它会游泳;兽,我知道它会奔走。奔走的,可以用罗网捕捉;游泳的,可以用钓线钩取;飞翔的,可以用箭矢射获。至于龙啊!我不能知道它乘风云而上腾于天。我今日见到了老子,他好像龙啊!”[20] 老子因王子朝之乱
被免官回到故乡居住 公元前516年,老子六十六岁,周王朝内乱,王子朝内战中失败被放逐。他和召氏族人、毛伯得等奉周朝典籍逃奔楚国。 因此,老子被免去官职,回到陈国故乡居住。[21] 孔子艰难跋涉未闻道 遂虔诚地向老子请教 公元前501年,周敬王十九年,鲁定公九年,老子八十一岁时,居住在沛地(今江苏省沛县)。孔子已经五十一岁,还没有闻道,于是向南前往沛地,向老子虔诚问道。 老子说:“先生来了啊!我听说,你是北方的贤人啊!你也得道了啊!” 孔子说:“还没有得道啊!” 老子问:“你怎样求它呢?” 孔子说:“我求它于度数,五年而没有得道啊!” 老子问:“你怎样求它呢?” 孔子说:“我求它于阴阳,十二年而没有得道。” 老子说:“是啊!假使道而可以献赠,那就人人无不献赠它于国君;假使道而可以进奉,那就人人无不进奉它于亲属;假使道而可以告诉人,那就人人无不告诉他的兄弟;假使道而可以给予人,那就人人无不给予他的子孙。所以不可能没有其它的原因啊!因为心中无主,而不能留住;向外没有匹配,而不能实行。从心中出来的,不能接受于外,所以圣人不出;从外进入的,心中没有主君,所以圣人不隐蔽。 名是天下公用的器具啊!不可以多取。仁义是先王的旅舍啊!只可以住宿一个晚上,而不可以长久居处,昭彰了,便多受责难。 古代的至人,假道于仁,寄宿于义,来遊逍遥的境界,饮食于苟且简陋的田地,立身于不必施予的园圃。逍遥自在,无为啊!苟且简陋,容易供养啊!不施予,没有耗费啊!古人叫它是‘采真之遊’。 以财富为目标的,不会让人享受利禄;以显赫为目标的,不能让人获得名位;亲爱权柄的,不能给人以权柄。操持它,便会战慄;舍弃它,便会悲哀;从而内心丝毫没有可资借鉴的,用来窥见他所汲汲不休的,这是受到天然刑戮的人啊! 怨、恩,取、与,谏、教,生、杀,这八种呀!是校正的器具啊!唯有遵循天运大变,而没有任何滞塞的人,是为能够使用它。因此说:自正的人,正人啊!他的心不以为然的人,天门不会打开啊!”[22] 孔子再次盛赞老子是龙 孔子问道归来之后,三天不说话。 弟子问:“先生见了老子,也将什么来规劝他呢?” 孔子说:“我如今于是啊!见到了龙。龙,合而成为一体,散而成为文采,驾乘云气而翱翔,取养于阴阳。我口张开而不能合拢,我又从哪里来规劝老子呢?”[23] 子贡很不服气便赶去谒见 老子揭示三皇五帝的不道 这时,子贡刚二十岁,年轻气盛,对孔子犹龙的赞颂,很不服气,就说:“那么,人固然有安静居处,而像龙一样显现,渊深沉默,而雷声隆隆,发动起来像天地一般吗?赐也可以去观看吗?”于是子贡就以孔子的名义赶去谒见老子。 老子正踞坐堂上而应答他,轻声地说:“我年岁已老迈了!你将要怎样规劝我呢?” 子贡说:“那三皇、五帝的治理天下不同,它关系名声却一样的啊!然而,先生独自认为不是圣人,为什么呢?” 老子说:“小子,走近前些!你怎么说不同呢?” 子贡答:“尧传授给舜,舜传授给禹,禹用力而汤用兵,文王顺从纣王,而不敢逆反,武王逆反纣王,而不肯顺从,因此说不同。” 老子说:“小子,上来一些!我对你说三皇、五帝的治理天下:黄帝的治理天下,使民心淳一,人民有的死了亲人而不哭,而民众不非议啊!尧的治理天下,使民心亲爱,人民有的因为亲人而有等级差别,而民众不非议啊!舜的治理天下,使民心竞争,人民有的怀孕十月而生子,孩子生五月而能够说话,还未至于孩童而开始认人,那人们就开始有夭折的啊!禹的治理天下,使民心多变,人民有的机心,而以用兵为顺事,杀盗贼不是杀人,自以为是天下的本根。因此,天下大为惊骇。它的发作,开始有伦序,如今啊!结束了。你怎么说的呢? 我告诉你,三皇、五帝的治理天下,名叫治理它,然而,祸乱却没有比它更严重的呀!三皇的智慧,于上,悖乱日月的光明;于下,睽违山川的精华;于中,堕毁四时的施行。他们的智慧,惨毒于蝎子的尾巴,连小小的禽兽,都不得安定它性命的情况。然而,却还自以为是圣人,岂不可耻吗?它的无耻啊!” 子贡惊悚然站立不安。[24] 按:老子于此深刻地揭示人类社会的异化规律:“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而“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38章)人类由原始社会的自然合道,却随着生产力和科学文明等的进步,而逐步异化于道,进入“损不足以奉有余”(77章)的私有制社会,以至沦落于“盗夸”(53章)统治时代,民生涂炭,哀鸿遍野,百姓遂揭竿而起。因此老子发出了时代的最强音:“若民恒且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74章)要求“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19章) 证之今日人类社会面临的种种危机,其实质俱乃道德危机所派生衍化的,岂不昭然若揭的吗?然而,又有多少有识之士能够接受老子的救世良方呢! 孔子拜问仁义 老子揭示仁义的惨毒 孔子拜见老子请教仁义。 老子说:“播散的糠屑,眯乱眼睛,那天地之间东西南北的方向,就错位了。蚊子、虻虫叮咬了,就通宵难寐啊!仁义的惨毒,使我的心愤然,祸乱没有超过它的啊!你使天下不要失去它的纯朴,你也可以顺风而动、握德而立了。又何必汲汲然揭举仁义,好像击大鼓而求逃亡的儿子那样呢? 白鹤,不每日沐浴而洁白;乌鸦,不每日染污而漆黑。黑白的纯朴,不足拿来辩论;名誉的头衔,不足拿来推广。泉水干涸了,鱼处于陆地,相互呴吸以湿气,相互濡润以口沫,不如相忘于江湖。”[25] 荆人失弓 老子至公 荆国有人遗失了弓弩,而不肯去求索,说:“荆国的人遗失了它,荆国的人得到它,又何必去求索呢?” 孔子听到了,说:“去掉它的荆国,而后可以啊!” 老子听到了,说:“去掉它的人,而后可以啊!” 因此,老子则是至公啊![26] 按:老子立足于宇宙大道的高度,以为大道传真、“修之于天下”(54章)为己任,要求彻底消除人类社会的异化,批判“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私有制剥削制度,实行“损有余而补不足”(77章)的天之道,使人类社会复归于道,实现与宇宙万物的和谐、自然和幸福。 自认偏得老子之道的庚桑楚 老子的门人庚桑楚,自以为独自得到了老子的大道,去北方边疆,聚居于畏壘山上。他的臣仆,精明智慧的,被辞去了;他的侍妾,耿介仁义的,被疏远了。钝朴的,和他一起居住;勤劳的,为他役使。居住三年,畏壘大丰收。 畏壘的民众纷纷议论说:“庚桑先生刚来的时候,我对他很惊异。现在,我按日计算而不足,以年度计算而有余,大概他是圣人吧!你为什么不共同推举他为君主,建立社稷而敬奉呢? 庚桑楚听说要他南面为君,因而心中不愉快,弟子为此感到惊异。 庚桑楚说:“弟子!为什么惊异于我?春气萌发而百草滋生,正值秋气而万实成熟。那春和秋难道无故而这样的吗?天道已经运行呀!我听说:‘至人静居方丈的小室,而百姓放任自然,不知道所去的地方。’今天以畏壘的普通民众,却窃窃私语,要供奉我于贤人之间,我这样成为目标人物吗?我因此不能释然于老子的话。” 弟子说:“不然!那寻常的沟渎,巨大的鱼无法转动它的躯体,然而,鲵鰌般小鱼却专制于此;八尺高的丘陵,巨大的兽不能隐蔽它的身躯,然而,妖孽的狐狸以它为吉祥之所。况且尊贤授能,先给他名与利,自古尧舜已经如是,何况是畏壘的民众呢?先生还是听从吧!” 庚桑楚说:“小子,过来!那含车的巨兽,独自离开山林,就难免于网罟的灾患;吞舟的大鱼,离开江海而失水,蝼蚁就能使它困苦。因此,鸟兽不厌高处,鱼鳖不厌深处。那保全形体生命的人,藏匿他的身体啊!不厌深远罢了。况且,这两个人啊!又怎么足以赞扬的呢!像他们的辨别啊!将是妄自凿掉垣墙而种殖蓬蒿呀!简择头发而梳栉,点数米粒而煮饭,小心计较啊!又怎么能够济世呀!推举贤能,那就民众相互倾轧;任用智慧,那就民众相互盗窃。这数种东西呀!不足以用来厚养民众。民众异常勤求私利,儿子有杀死父亲的,臣子有杀死君主的,白天为盗贼,中午穿墙而入。我告诉你:大乱的本源,必定产生于尧舜之间。它的流弊,存在于千世之后;千世之后,必定有人与人相食的啊!”[27] 按:庚桑楚并未独得老子之道,仅是得其皮毛,未能升堂入室,而有违于老子“圣人恒无心,而以百姓之心为心”(49章)和“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溥”(54章)之教,乃远避畏壘山的百姓而隐居,还有什么道呢?但是,他也起了宣传老子大道的作用。 南荣趎惊问如何修炼 庚桑楚指点拜问师祖 庚桑楚的弟子南荣趎惊惧地端坐着说:“像趎的年龄已经大了,将要怎样依托学业来达到这个说法呢?” 庚桑楚说:“保全你的形体,抱持你的生命,不要使你思虑忧愁不休,像这样三年,就可以达到所说的啊!” 南荣趎说:“眼睛和形体,我不知道它的差异啊!然而,目盲的人不能看见自己;耳朵和形体,我不知道它的差异啊!然而,耳聋的人不能听到自己;心和形体,我不知道它的差异啊!然而,疯狂的人不能得到自己。形体和形体也是相通的,然而,物欲或者间隔它吗?想要相求,然而,不能够得到自己。今天,对趎说:‘保全你的形体,抱持你的生命,不要使你思虑忧愁不休。’趎勤勉闻道达到耳朵了呀!” 庚桑楚说:“话说尽了!土蜂不能孵化大青虫;越鸡不能抱伏天鹅卵,鲁鸡固然能够呀!鸡和鸡之间,它的德不是不同啊!有能和不能的。它的才能,原来有大小啊!现在,我的才能小,不足来教化你。你为什么不南往拜见老子?”[28] 南荣趎赶路七昼夜来拜谒
虚心聆听老子传授卫生之经 南荣趎担着粮食昼夜赶路,七天七夜到达老子的住所。 老子说:“你从庚桑楚那里来的吗?” 南荣趎答:“是。” 老子说:“你何以偕同这么多人来呢?” 南荣趎惊惧地回顾背后。 老子说:“你不理会我所说的吗?” 南荣趎低俯着头很惭愧,继而仰起头而叹息说:“如今呀!我忘记了自己的回答,因为失去了我的疑问。” 老子说:“怎么说的呢?” 南荣趎说:“不智慧啊!人们说我痴愚;智慧啊!反而愁苦我的身躯。不仁就会伤害他人,仁就会反而愁苦自身;不义就会伤害他人,义就会反而愁苦自己。我怎么才能逃脱这种困境而可以呢?这三句话呀!趎之所以忧患啊!愿意因庚桑楚而请教。” 老子说:“刚才我看见你眉睫之间,我因而得知你啊!现在你又说了,从而相信了它。如果规规然丧魂失魄,好似丧失了父母,遂揭举着竹竿,而求之于大海啊!你忘却人的天性呀!惘惘然蒙昧呀!你欲要复归天生情性,而无门可入,可怜呀!” 南荣趎请求进馆舍受教,召取所好,摒弃所恶,十天过去了,自觉愁困,于是再去拜谒老子。 老子说:“你自行洗濯,为什么还郁郁不安啊?而心中津津呀外溢,还有恶念啊!外在有系缚的,不可频繁地捕捉,要关闭内心;内心有系缚的,不可勤加绸缪而捕捉,要关闭耳目。外内具有系缚的人,道德不可操持,何况是离开大道而行的呢!” 南荣趎说:“邻人有病,邻居问他,病人能说自己的病情,肯定他的病,病人还未病啊!像趎聆听大道,好比饮药反而加病啊!趎愿闻卫生之经满足了!” 老子说:“卫生之经,能抱一吗?能不失吗?能够不用靠卜筮而知吉凶吗?能知止吗?能适可而自已吗?能舍人而反求于己吗?能悠然随顺吗?能侗然无累吗?能如婴儿吗?婴儿终日号哭而不沙哑,和之至啊!终日握拳而手不倦,共有它的德啊!终日视而目不转瞬,不偏滞于外呀!行走不知所向,居处不知所为,与外物委蛇相处,而随同它的波动。这是卫生之经啊!” 南荣趎说:“那么这是至人之德吗?” 老子说:“不是啊!这乃是叫做冰解冻释的人,能够吗?那至人呀!相互取食于地,而得乐于天,不以人物利害而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悠然无牵无挂,任性而往,侗然无知无欲,信步而来,这是叫做卫生之经啊!” 南荣趎说:“那么这是至高无上的吗?” 老子说:“尚未啊!我曾告诉你说,‘能婴儿吗?’婴儿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往,身体好似槁木的枝条,而心好似死灰。像这样的人,祸也不会临头,福也不会到来。祸福没有,那来人灾呢!”[29] 按:南荣趎能够超越其师庚桑楚,而直领老子的心教言传,为人耿直豪爽,确是上士之才。 叔山无趾对老子议论孔子 鲁国有个受了刖足的人,名叫叔山无趾,用脚踵走路,去见孔子。 孔子说:“你不谨慎,从前既然已经犯了罪,像这样了啊!虽然,今天来,怎么来得及呢?” 无趾说:“我只因为不识时务,从而轻用我的身体,我因此失去了足趾。今天,我来啊!还有尊贵于足趾的存在着,我因此务必保全它啊!天没有不覆盖的,地没有不承载的,我将先生看作天地,那里知道先生却是这个样子的啊!” 孔子说:“丘是浅陋呀!先生为什么不进来呢?请讲讲你所见闻的。” 无趾出去了。 孔子说:“弟子勉励啊!那无趾是刖足的人呀!还努力学习,来补救以往的罪行,何况全德的人呢?” 无趾对老子说:“孔丘对于至人,他未达到吗?他为什么频频来求学于你呢?而且他以追求奇异怪诞的名声闻于天下,不知道至人却是以它为自己的枷锁吗?” 老子说:“为什么不直接使他以死生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来解除他的枷锁,可以吗?” 无趾说:“天刑处罚他,怎么可能解除呢?”[30] 按:叔山无趾徒然对老子发泄对孔子的不满,而忘乎他所以去见孔子的初衷,乃是意气用事之徒,何有于道呢! 柏矩感慨齐国之遊 柏矩从学于老子,说:“请往天下遊历。” 老子说:“算了吧!天下好比这里啊!” 柏矩又请求他。 老子说:“你将从那里开始?” 柏矩说:“开始于齐国。” 到了齐国,看见被处死刑示众的尸体,推使僵扑于地,解下朝服来覆盖,呼号上天而哭泣他,说:“先生啊!先生啊!天下有大灾,先生独自先罹难。不要为盗!不要杀人!荣辱莅临,然后,看出它所产生的弊病;货财积聚,然后,看出它所发生的争攘。现在,莅临人们所诟病的,积聚人们所争攘的,穷困人们的身体,使没有休歇的时候。要想不达到这种地步,办得到吗?” “古代有君临人民的统治者,以得归功于人民,以失归咎于自己;以正道归于人民,以错枉归于自己。因此,一个人有丧失他身体的,退而谴责自己。 现在就不然,隐匿真相于物,而责备百姓不认识;遇到大困难,而归罪人民不敢;加重任务,而惩罚不胜任的人;遥远他的途程,而诛杀没有到达的人。人民智力穷竭,就以虚伪来继续它;每日出现很多虚伪,士民怎么敢于不虚伪?力量不足就虚伪,智慧不足就欺骗,财产不足就盗窃。盗窃的流行,该责备谁才可以呢?”[31] 按:柏矩不听老子的教诲,不以道修之于身,一心外骛,而妄作天下之游,始于齐国,见辜人(死刑示众者)而感慨号哭,大发议论,不过是好径之徒。 崔瞿请教怎么使人心向善 崔瞿请问于老子,说:“不治理天下,怎么使人心向善?” 老子说:“你谨慎,不要撄乱了人心。人的心,排斥它,就向下消沉;推进它,就向上高扬。人心上下,都是拘囚噍杀,绰约可以柔化刚。劆利割伤,雕琢残形。它热如焦火,它寒似凝冰。它俯仰之间,而再次抚临四海之外。它所居处啊!渊深而宁静。它的动啊!高悬于天。骄傲而不可羁系的,唯有人心吧! 往昔,黄帝开始以仁义来撄乱人心。尧舜于是啊!劳累得股腿没有肌肉,脚胫没有毛,来养育天下之人的形体,愁劳他们的五脏以为仁义,苦耗血气来规定法度;然而,还有不能胜任的啊!尧于是放逐灌兜于崇山,投置三苗于三峗,流放共工于幽都,这是不能胜任治理天下啊!沿续到了三代帝王,而天下大受惊骇了。于是啊!喜怒相互猜疑,愚智相互欺凌,善与不善相互非难,荒诞与信实相互讥讽,而天下道德衰微了;大德不同,而性命烂漫散乱了;天下好智,而百姓纠葛不休了。于是啊!用斧锯来制裁呀!用礼法来杀戮呀!用刑具来处决呀!天下纷纷大乱,罪过在于撄乱人心。因此,贤德的人,伏处大山深岩之下;而万乘的君主,忧慄于朝廷之上。 当今世界,不同刑具处死的人,相互枕藉啊!被夹脚、颈的人,前后相推啊!被刑戮的人,彼此相望啊!然而,我未曾知道圣智不为镣铐的楔木啊!仁义不是桎梏的孔枘啊!因此说:‘断绝圣人,抛弃智巧,从而天下大治。’”[32] 杨朱向老子请教明王之治 杨朱拜见老子说:“有人在这里,敏捷如响,强干果决,鉴物洞彻,疏通明达,学道不倦。像这样的人,可以比于明王吗?” 老子说:“这在圣人看来啊!胥吏(文书小吏)治事,容易为技能所束缚牵累,以致劳苦形体,怵惕心神啊!而且啊!虎豹,因为皮纹而惹来畋猎;猿猴,因为灵捷而引来拴缚。像这样的人,可以比于明王吗?” 杨朱惭愧地说:“敢问明王的治世之道?” 老子说:“明王治世之道,功业盖满天下,而好似不由自己;德化溥及万物,而人民不觉得有所依恃;有而不能称举它的名,使万物自然欣喜;立于渊深不测之地,而遊于‘无有’的境界啊!”[33] 为我的杨朱虔诚请教 老子片言旦夕化除骄矜 杨朱向南走到沛地,老子西遊于秦国西边,相邀于郊外,到了梁地,而遇见老子。 老子中途仰天而叹说:“开始以为你可以教化,现在不可以啊!”杨朱不回答。 到了旅舍,进汤漱洗,执持巾栉,脱履户外,双膝着地跪行而前,说:“向来弟子想请教老师,老师行路没有空闲,所以不敢。现在空闲了,请问弟子的过错。” 老子说:“你目中无人,神态傲慢,你能和谁相处?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 杨朱肃然变容,说:“恭敬听从老师的尊命啊!” 他的前往啊!旅舍的客人都迎送,这家的主公执请他上座,妻子执奉巾栉,同舍的人避席,炊饭的人避灶。他的返回啊!同旅舍的人跟他相争席位啊![34] 按:提倡为我、素性自负的杨朱,虔诚求教,老子片言析疑,直指心灵,令杨朱“肃然变容”,深受震撼,于一夕之间,尽化骄矜之气,而谦下待人,可见老子化人之深,可证杨朱相由心改。 尹喜慧眼识真人 老子述道德之意 传大道之真 公元前479年,周敬王四十一年,鲁哀公十六年,是年孔子七十三岁卒,陈国为楚国所灭。老子一百零三岁,见周朝末期德衰世乱,大道难行,又遭亡国之痛,且战乱频仍,不得善地安居,遂披着褐衣,骑着青牛,由徐甲驾着薄板车,怀着传世不朽之宝——大道,一路辛苦跋涉,向西走向莽莽的原野,于公元前469年(进入战国初期周贞定王二年),老子一百一十三岁时,到达陕西桃林县的函谷关。[35] 关令尹喜,修道颇有成就,出为函谷关官令。尹喜慧眼识真人,挂印弃官,拜老子为师,恳请说:“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36] 老子鉴于尹喜的诚意恳请,乃叙述道德之意五千言,将自己一生修炼的心得和古代流传下来的修道经验,以及我国历代盛衰存亡、世人祸福寿夭的经验教训,对照当时已经掌握的科学文化,以人之道比较天之道,综合考察,进行总结,著书上下篇五千余字,传大道之真,阐述道德的意蕴。刻于竹简,留传世人。 当年五十八岁的尹喜,便跟随老子去陕西大陵山吾老洞中修道。 老子站得高,看得深远,认为人生不是孤立的,从根本上来说,它是属于自然界的,但同时又是属于整个人类社会的,而整个人类社会也是自然界的产物,所以修炼大道不能孤立地进行。 因此,他不但突破了个人这个小圈子,而且突破了人类这个大圈子;不但突破了现在这个小圈子,而且突破了历史这个大圈子;不但突破了万事万物这个小圈子,而且突破了天地这个大圈子;将人类的思考范围,从人生扩展到整个宇宙,将个人与社会、与天地宇宙都置于“道法自然”(25章)这样一个整体的巨大系统中来,将有限的人生、社会、人类放到无限的时间和空间中来,更将有形的万有放到无形的妙无中来,并将此两者有机地和谐统一起来。它的精华便是简明扼要的《老子》,核心是老子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老子著书是出于他救人济世的慈爱之心和人生的宏伟理想。他不是单纯的继承我国古代大道的传统,而是在长期实践的基础上,吸收当时最高的科学成就,将玄之又玄、深不可测的大道,以明白晓畅的诗文,予以科学的总结,使它升华为一种崭新的系统而完善的“道学”——大道科学,体现了中华民族高度的理性思维。这是老子伟大的创造性奉献,是中华民族以至全人类的一个里程碑,标志着天人合一——以人之道合天之道的成熟完善。 老子之道,世人多误认为是玄妙莫测,到了魏晋时代更将《老子》列为“三玄”——《老子》、《庄子》、《易经》之首,成为一门虚无缥缈的“玄学”。究其实际,它乃是玄与实的辩证统一,即“玄之又玄,众妙之门”(1章)与“实之又实,人生之路”的有机结合。 老子之道,究天人之际,察万物之情,通古今之变,应人生之事,证大道之真,是世人修真成圣之道。它概括天之道——宇宙自然之道和人之道——摄生之道、真人之道、圣人之道和玄妙之道。 《老子》是我国第一部大道科学圣典,是第一部百科全书。后人尊老子为百家之祖,道教奉他为宗祖,胡适称他为中国哲学之父,是有其深厚历史渊源的。[37] 修道养寿 虽死不亡 老子因为修炼中华上古流传的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得以享寿169岁,[38]于公元前412年,即周威烈王14年时逝世,葬于大陵山吾老洞附近山坡。 老子年表 公元前581年二月十五日(周简王五年),老子生于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今河南省鹿邑县)。父亲李乾,字元果,任周朝上御史大夫。 公元前535年(周景王十年,鲁昭公七年),老子四十七岁时,因受甘惮公的政治迫害,被流放于鲁国。 当年,孔子十七岁,跟随老子助葬于鲁国巷党。 公元前530年(周景王十五年,鲁昭公十二年),老子五十二岁,甘成公将他召回复任原职。 公元前522年(周景王二十三年,鲁昭公二十年),老子六十岁,孔子三十岁时,由南宫敬叔伴同,前往周朝洛阳观光,谒见老子问礼,盛赞老子“犹龙”。 公元前518年(周敬王二年,鲁昭公二十四年),孔子三十四岁,再次前往周朝谒见老子。 公元前516年(周敬王四年,鲁昭公二十六年),王子朝作乱被放逐,奉周朝的典籍,逃奔楚国。当时老子六十六岁,被免去官职,回到故乡居住。 公元前505年(周敬王十五年,鲁定公五年),老子七十七岁,在鲁国。 公元前501年(周敬王十九年,鲁定公九年),老子八十一岁,居沛地(今河南省徐州市)。孔子五十一岁,到沛地向老子问道,再赞“犹龙”。 同年,二十岁的子贡,听了很不服气,赶去谒见老子。 公元前479年(周敬王四十一年,鲁哀公十六年),楚国灭陈国,老子一百零三岁,不得其时,大道难行于世,复遭亡国之痛,遂离开故乡出走。 同年,孔子逝世,享年七十三岁。 公元前469年(周元王六年,鲁哀公二十六年),老子一百一十三岁,西出函谷关。关令尹喜拜师,老子著书五千言,述道德之意。 同年,尹喜跟随老子到陕西槐里(今周至县),隐居于大陵山顶吾老洞修道,后病逝,葬于洞西南附近坡地,墓碑于“十年灾难”中被毁。 公元前413年(周威烈王十三年,鲁元公十六年),老子逝世,享年一百六十九岁,葬于大陵山吾老洞附近山坡。 老子世系表 李利贞是天下李姓第一人。 李耳的父亲李乾,曾任周朝上御史大夫。[1] 李利贞的十一世孙是李耳。[2] 老子的子孙: 一、李宗
封于段干,为魏将; 二、李注
宗的儿子; 三、李宫 注的儿子; 四、 宫的儿子; 五、 宫的孙子; 六、 宫的曾孙; 七、李假
宫的玄孙,仕于汉文帝; 八、李解
假的儿子,为胶西王卭太傅(汉文帝十五年封卭为胶西王,汉景帝三年除),因而立家于齐国。 李耳九世孙李昙,字贵远,为赵伯人侯,入秦为御史大夫,葬于柏人(今河北省唐山市)西。 昙有四子:崇、辩、昭、玑,在外做官,而分出两支。崇字伯佑,封陇西郡南郑公。其子李信,字有成,为秦大将军,率军伐燕,将燕太子丹追杀。信生超仕汉为大将军,渔阳太守,有二子,长曰元旷,官居侍中,次曰仲翔,为河东太守,晋封征西将军,讨叛羌于素昌,战殁,赠太尉,葬于陇西狄道东川,因家焉。其子伯考历仕陇西、河东二郡太守。[3] 自李耳开始,至今已经延续74代。[4] 老子传 【注释】 [1]“老子”是尊称老先生的意思。 [2]“老子原籍在今河南省鹿邑县东部,这里是汉族及其先民最早活动时代和垦殖的地区之一。尤其是被汉族古代视为具有‘明世系’、‘别种族’作用的姓李氏,乃是汉族早期传说中替尧为大理、作五刑的皋陶,以官命族为理氏,理、李古通,而传沿下来的汉族古老姓氏之一,所以《管子•法法》第十六有‘皋陶为李’的说法。”(许一庭《老子和汉族古代思想文化》,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2期) 《地理志》:苦县属陈国。 [3]“大概老子生年在前590年至580年间。”(高亨《老子年代之考证》)梁启超认为老大孔20岁至30岁。(《老子哲学》、《老子的传记》)詹剑峰认为老子约生于公元前581年-571年。(《老子其人其书及其道论•老子年表》)张扬明认为“老子之生,约当周灵王元年,即西元前五七一至八一年之间”。(《关于老子的几个基本的问题》)现以较孔子年长三十岁计算,故定为生于公元前581年。 老子诞生地鹿邑和中国道教均以夏历 [4] 司马光《新唐书•宗室世系表上》:“老子父名乾,字元果”,“为周上御史大夫”。 [5] 李利贞“周时裔孙曰乾,娶于益寿氏女婴敷,生子耳,字伯阳,为柱下史”。(唐贞观李延寿修北史,序传第八十八)“利贞十一代孙老君名耳,字伯阳,居苦县赖乡曲仁里。”(唐•林宝《元和姓纂》) [6] 司马贞《史记索隐》注:“藏室史,周藏书室之史也。又《张苍传》:‘老子为柱下史。’盖即藏室之柱下,因以为官名。”唐•虞世南《北唐书抄•设官部》引《汉官仪》称:“侍御史,周曰柱下史,老聃为之,秦改为御史。”郑玄谓:“老聃,周之大史。”(《礼记•曾子问》孔颖达疏引《论语》郑玄注) 《后汉书•班彪传》班彪说:“唐虞三代,《诗》、《书》所及,世有史官,以司典籍。”司典籍是史官的重要职责。《周礼•天官冢宰》:“史十有二人。”注云:“史,掌书者。”守藏室史官,当为十二史之一,负责保管上自伏羲、黄帝以及三代以来的文物典籍。 [7] 苏东天说:“老子是周王朝史官,名列九卿,名位极高。”“由于王室史官的特殊职位,使老子可以也必须博览历代珍藏的重要文献典籍,所以史官多是智者,具有广博的学识修养,对天文、地理、历史、文教礼治、风土民情、政治经济制度、生产技术、征伐刑狱等等,是无所不了解的。”(《易、老子与王弼注辨义》第31页) [8]“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卫,遽伯玉;于齐,晏平仲;于楚,老莱子;于郑,子产;于鲁,孟公绰。”(《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子夏曰:“臣闻黄帝学乎大坟,颛顼学乎线图,……文王学乎锡畴子斯,武王学乎太公,周公学乎虢叔,仲尼学乎老聃。此十一圣人,未遭此师,则功业不能著乎天下,名号不能传乎后世者也。”(《韩诗外传》卷五) [9] 高亨《关于老子的几个问题》:“因受甘惮公或甘简公的迫害而逃往鲁国。鲁昭公七年,他正在鲁国,所以孔子得以向他问礼。”(《社会科学战线》1979年1期) 按:“逃往”应为“流放”,因而其后甘成公得以将老子召回复职。 [10]“甘成公……重新把他召回周守藏室。”(蔡明《老子任周守藏室史与其学说的建立》) [11]“边韶《老子铭》、郦道元《水经注•渭水》均言‘孔子年十七问礼于老子’,足证孔丘十七岁问礼于老聃,乃由汉人传下来的说法,当有根据。”“《论语•为政》记孔丘自己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孔丘十七岁正是学习的时候,当然遇到懂礼的老聃在鲁国,就向他问礼了。”(高亨《关于老子的几个问题》) [12]《春秋经》:“昭公七年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昭公七年即公元前535年,孔子恰好是十七岁。因此,《曾子问》所记孔子从老聃助葬是可信的。 [13]《礼记•曾子问》:曾子问曰:“葬引至于堩,日有食之,则有变乎?且不乎?”孔子曰:“昔者吾从老聃,助葬于巷党,及堩,日有食之。老聃曰:‘丘!止柩就道右,止哭以听变。既明反,而后行。’曰:‘礼也。’” 胡适说:“送葬遇到日蚀,这是很少见的事。而孔子跟着老子为人家主持丧礼,在路上遇见日蚀,也是一件很少见的事。记载的人把这话记载下来,我们相信这是不至于会假的。”(《中国古代政治思想史的一个看法》,罗根泽编《古史辨》第四册)。 [14]《礼记•曾子问》子夏问曰:“三年之丧,卒哭,金革之事无避也者,礼欤?初有司欤?”孔子曰:“夏后氏三年之丧,既殡而致事,殷人既葬而致事。《记》曰:‘君子不夺人之亲,亦不可夺亲也。’此之谓乎!”。 子夏曰:“金革之事无避也者,非欤?”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今以三年之丧,从其利者,吾弗知也。”。 [15]《孔子家语•曲礼•子夏问》:子夏问于孔子曰:“客至,无所舍,而夫子曰:‘生于我乎馆。’客死,无所殡矣。夫子曰:‘于我乎殡。’敢问礼欤?仁者之心欤?” 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馆人,使若有之。’恶有有之而不得殡乎?夫仁者制礼者也。故礼者不可不省也。礼不同不异,不丰不杀,称其义以为之宜。故曰:‘我战则尅,祭则受福。’盖得其道矣。”。 [16]《礼记•曾子问》:曾子问曰:“下殇,土周葬于園,遂舆机(按:机抬尸之床)而往,途迩故也。今墓远,则其葬也,如之何?” 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史佚有子而死,下殇也,墓远。召公谓之曰:何以不棺殓于宫中?史佚曰:吾敢乎哉?召公言于周公。周公曰:岂不可?史佚行之。’下殇用棺衣棺,自史佚始也。” [17]《孔子家语•观周篇》:孔子谓南宫敬叔曰:“吾闻老聃博古知今,通礼乐之原,明道德之归,则吾师也。今将往矣。”对曰:“谨受命。”遂言于鲁君。”公曰:“诺。”与孔子车一乘、马二匹,竖子侍御。敬叔与俱至周,问礼于老聃。 [18]《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蔂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者,若是而已。” [19]《史记•孔子世家》: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孔子自周返鲁,弟子稍有益进焉。 [20]《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网,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21] 公元前516年,鲁昭公二十六年,晋师大举入周,“召伯盈逐王子朝。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氏得、尹氏固、南宫嚚奉周之典籍以奔楚”。老子因此乃“免而归居”。(详见《历代纪事本末》第一册《左传纪事本末》卷四王室庶孽之祸) 《庄子•天道篇》:孔子西藏书于周室。子路谋曰:“由闻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免而归居。” [22]《庄子•天运篇》: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聃。 老聃曰:“子来乎?吾闻子,北方之贤者也。子亦得道乎?” 孔子曰:“未得也。” 老子曰:“子恶乎求之哉?” 曰:“吾求之于度数,五年而未得也。” 老子曰:“子又恶乎求之哉?” 曰:“吾求之于阴阳,十有二年而未得。” 老子曰:“然。使道而可献,则人莫不献之于其君;使道而可进,则人莫不进之于其亲;使道而可以告人,则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与人,则人莫不与其子孙。然而不可者,无它也,中无主而不止,外无正而不行。由中出者,不受于外,圣人不出;由外入者,无主于中,圣人不隐。名,公器也,不可多取。仁义,先王之蘧庐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以久处,觏而多责。 古之至人,假道于仁,託宿于义,以遊逍遥之墟,食于苟简之田,立于不贷之圃。逍遥,无为也;苟简,易养也;不贷,无出也。古者谓是采真之遊。 以富为是者,不能让禄;以显为是者,不能让名;亲权者,不能与人柄。操之则慄,舍之则悲,而一无所鉴,以闚其所不休者,是天之戮民也。 怨、恩,取、与,谏、教,生、杀,八者,正之器也,唯循大变无所湮者,为能用之。故曰:正者,正也。其心以为不然者,天门弗开矣。” [23]《庄子•天运篇》:孔子见老聃归,三日不谈。弟子问曰:“夫子见老聃,亦将何规哉?”孔子曰:“吾乃今于是乎见龙!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云气而养乎阴阳。予口张而不能嗋,予又何规老聃哉!” [24]《庄子•天运篇》:子贡曰:“然则人固有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发动如天地者乎?赐亦可得而观乎?”遂以孔子声见老聃。 老聃方将倨堂而应,微曰:“予年运而往矣,子将何以戒我乎?” 子贡曰:“夫三皇、五帝之治天下不同,其係声名一也。而先生独以为非圣人,如何哉?” 老聃曰:“小子少进!子何以谓不同?” 对曰:“尧授舜,舜授禹,禹用力而汤用兵,文王顺纣而不敢逆,武王逆纣而不肯顺:故曰不同。” 老聃曰:“小子少进!余语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黄帝之治天下,使民心一,民有其亲死不哭,而民不非也。尧之治天下,使民心亲,民有为其亲杀其杀,而民不非也。舜之治天下,使民心競,孕妇十月而生子,子生五月而能言,不至乎孩而始谁,则人始有夭矣。禹之治天下,使民心变,人有心而兵有顺,杀盗非杀人,自为种而天下耳,是以天下大骇,儒、墨皆起。其作始有伦,而今乎归,汝何言哉?余语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乱莫甚焉。三皇之知,上悖日月之明,下睽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其知憯于虿之尾,鲜规之兽,莫得安其性命之情者,而犹自以为圣人,不可耻乎?其无耻也!” 子贡蹴蹴然立不安。 [25]《庄子•天运篇》:孔子见老聃而语仁义。 老聃曰:“夫播糠眯目,则天地四方易位矣;蚊虻噆肤,则通昔不寐矣。夫仁义憯然乃愤吾心,乱莫大焉。吾子使天下无失其朴,吾子亦放风而动,总德而立矣,又奚傑傑然揭仁义,若负建鼓而求亡子者邪?夫鵠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朴,不足以为辩;名誉之观,不足以为广。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26]《吕氏春秋•贵公篇》:荆人有遗弓者,而不肯索,曰:“荆人遗之,荆人得之,又何索焉?” 孔子闻之曰:“去其荆而可矣。” 老聃闻之曰:“去其‘人’而可矣!”故老聃则至公矣。 [27]《庄子•庚桑楚》: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聃之道,以北居畏壘之山。其臣之畫然知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远之;擁肿之与居,鞅掌之为使。居三年,畏壘大穰。畏壘之民相与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余,庶几其圣入乎!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 庚桑子闻之,南面而不释然。弟子异之。 庚桑子曰:“弟子!何异于予?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今以畏壘之细民,而窃窃焉欲俎豆予于贤人之间,我其杓之人邪!吾是以不释于老聃之言。” 弟子曰:“不然。夫寻常之沟,巨鱼无所还其体,而鲵鰌为之制;步仞之丘,巨兽无所隐其躯,而孽狐为之祥。且夫尊贤授能,先善与利,自古尧、舜以然,而況畏壘之民乎!夫子亦听矣!” 庚桑子曰:“小子来!夫函车之兽,介而离山,则不免于罔罟之患;吞舟之鱼,碭而失水,则蝼蚁能苦之。故鸟兽不厌高,鱼鼈不厌深。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厌深眇而已矣。 且夫二子者,又何足以称扬哉!是其于辩也,将妄凿垣墙而殖蓬蒿也。简发而栉,数米而炊,窃窃乎又何足以济世哉!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之数物者,不足以厚民。民之于利甚勤,子有杀父,臣有杀君,正昼为盗,日中穴阫。吾语汝: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 [28]《庄子•庚桑楚》:南荣趎蹴然正坐曰:“若趎之年者,已长矣,将恶乎托业以及此言邪?” 庚桑子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若此三年,则可以及此言矣!” 南荣趎曰:“目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盲者不能自见;耳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聋者不能自闻;心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狂者不能自得。形之与形亦辟矣,而物或间之邪?欲相求而不能自得。今谓趎曰:‘全汝形,抱汝生,勿使汝思虑营营。’趎勉闻道达耳矣!” 庚桑子曰:“辞尽矣!奔蜂不能化藿蠋,越鸡不能伏鹄卵,鲁鸡固能矣。鸡之与鸡,其德非不同也,有能有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今吾才小,不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见老子?”。 [29]《庄子•庚桑楚》: 南荣趎赢粮,七日七夜,至老子之所。 老子曰:“子自楚之所来乎?” 南荣趎曰:“唯!” 老子曰:“子何与人偕来之众也?” 南荣趎惧然顾其后。 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谓乎?” 南荣趎俯而惭,仰而叹曰:“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 老子曰:“何谓也?” 南荣趎曰:“不知乎?人谓我朱愚。知乎?反愁我躯。不仁则害人,仁则反愁我身;不义则伤彼,义则反愁我己。我安逃此而可?此三言者,趎之所患也。愿因楚而问之。” 老子曰:“向吾见若眉睫之间,吾因以得汝矣;今汝又言,而信之。若规规然若丧父母,揭竿而求诸海也。汝亡人哉!惘惘乎!汝欲反汝情性而无由入,可憐哉!” 南荣趎请入就舍,召其所好,去其所恶。十日自愁,复见老子。 老子曰:“汝自洒濯,孰哉郁郁乎!然而其中津津乎犹有恶也。夫外韄者,不可繁而捉,将内揵;内韄者,不可缪而捉,将外揵。内外韄者,道德不能持,而況放道而行者乎?” 南荣趎曰:“里有病人,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也。若趎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趎愿闻卫生之经而已矣。” 老子曰:“卫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无卜筮而知凶吉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己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儿子乎?儿子终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终日视而目不瞚,偏不在外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 南荣趎曰:“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 曰:“非也。是乃所谓冰解冻释者,能乎?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是谓卫生之经已。” 曰:“然则是至乎?” 曰:“未也。吾固告汝曰:‘能儿子乎?’儿子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 [30]《庄子•德充符篇》:鲁有兀者叔山无趾,踵见仲尼。仲尼曰:“子不谨,前既犯患若是矣。虽今来,何及矣!” 无趾曰:“吾唯不知务,而轻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来也,犹有尊足者存焉,吾是以务全之也。夫天无不履,地无不载,吾以夫子为天地,安知夫子之犹若是也!” 孔子曰:“丘则陋矣。夫子胡不入乎?请讲以所闻。” 无趾出。 孔子曰:“弟子勉之!夫无趾,兀者也,犹务学以復补前行之恶,而况全徳之人乎!” 无趾语老聃曰:“孔丘之于至人,其未邪?彼何宾宾以学子为?彼且蕲以諔诡幻怪之名闻,不知至人之以是为已桎梏邪?” 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者,觧其桎梏,其可乎?” 无趾曰:“天刑之,安可解!” [31]《庄子•则阳篇》:柏矩学于老聃,曰:“请之天下遊。” 老聃曰:“已矣!天下犹是也。” 又请之。 老聃曰:“汝将何始?” 曰:“始于齐。” 至齐,见辜人焉,推而强之,解朝服而幕之,號天而哭之。曰:“子乎!子乎!天下有大菑,子独先离之,曰:莫为盗?莫为杀人?荣辱立,然后睹所病;货财聚,然后睹所争。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争,穷困人之身,使无休时,欲无至此,得乎? “古之君人者,以得为在民,以失为在己;以正为在民,以枉为在己;故一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责。今则不然。匿为物,而过不识;大为难,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胜;远其途,而诛不至。民知力竭,则以伪继之,日出多伪,士民安取不伪!夫力不足则伪,知不足则欺,财不足则盗。盗窃之行,于谁责而可乎?” [32]《庄子•在宥篇》:崔瞿问于老聃曰:“不治天下,安臧人心?” 老聃曰:“女慎无撄人心。人心排下而进上,上下囚杀,淖約柔乎刚强。廉刿雕琢,其热焦火,其寒凝冰。其疾俛仰之间,而再抚四海之外。其居也,渊而静,其动也,悬而天。偾驕而不可係者,其唯人心乎! 昔者黄帝始以仁义撄人之心,尧舜于是乎股无胈,脛无毛,以养天下之形,愁其五脏以为仁义,矜其血气以規法度。然犹有不胜也,尧于是放讙兜于崇山,投三苗于三峗,流共工于幽都,此不胜天下也。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毕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诞信相讥,而天下衰矣;大德不同,而性命烂漫矣;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于是乎釿锯制焉,绳墨杀焉,椎凿决焉。天下脊脊大乱,罪在攖人心。故贤者伏处大山嵁岩之下,而万乘之君忧慄乎庙堂之上。 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扬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离跂攮臂乎桎梏之间。噫,甚矣哉!其无愧而不知耻也甚矣!吾未知圣知之不为桁杨接槢也,仁义之不为桎梏凿枘也,焉知曾史之不为桀跖嚆矢也!故曰:‘绝圣弃知,而天下大治。’” [33]《庄子•应帝王篇》:阳子居见老聃曰:“有人于此,响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勌。如是者,可比明王乎?”老聃曰:“是于圣人也,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且虎豹之文来由,猨狙之便来藉。如是者,可比明王乎?”阳子居蹵然曰:“敢问明王之治。”老聃曰:“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34]《庄子•寓言篇》:阳子居南之沛,老聃西游于秦。邀于郊,至于梁而遇老子。老子中道仰天而叹曰:“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也。”
阳子居不答。至舍,进盥漱巾栉,脱履户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弟子欲请夫子,夫子行不间,是以不敢;今间矣,请问其过。”老子曰:“而睢睢盱盱,而谁与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
阳子居蹵然变容曰:“敬闻命矣!”其往也,舍者迎将其家,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竃。其反也,舍者与之争席矣! [35] 古“函谷关,在陕州桃林县西南十二里。”(《括地志》)据贾谊《新书•过秦论》:“秦孝公据崤、函之固。”则孝公以前,秦已有其地。 [36]《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37] 拙著《老子传真》。 [38]《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修道而养寿也。”拟定为169岁。 老子评述 老子深矣,远矣,其《道德经》卓然独立,超迈古今,殊异于世,如高山之巍巍,似大海之波涛。 老子身为中华大道传统——道纪的承传者,又为我国杰出的史学家,站在宇宙大道和人类历史的高度,肩负着继往开来,为大道传真、道化天下的崇高使命,经历长期潜心修炼,吸收当时最高的科学成就,将微妙玄通、深不可测的大道,以明白晓畅的诗文,予以科学总结,使之升华为崭新的系统而完善的“道学”——大道科学,标志着天人合一的成熟与完善,体现了中华民族高度的理性思维。这是老子伟大的创造性奉献,是中华民族以至于全人类的一个里程碑。 一、大道本体论 老子对于宇宙万物及生命的本源,于人类认识史上率先予以精妙的论述,主要的有: 其一,“道之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21章) 【今译】 道作为“物”,唯是恍恍惚惚。惚啊!恍啊!其中有象;恍啊!惚啊!其中有“物”;窈啊!冥啊!其中有精,这精十分纯真;其中有信。 其二,“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25章) 【今译】 有“物”浑然天成,先于天地而生存。寂寞啊!寥廓啊!独立存在,而永不改变,循环运行,而永不停殆,可以成为天地的母亲。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勉强为它名字,叫做道,勉强为它命名,叫做大,大叫做逝,逝叫做远,远叫做反(返)。 其三,“视之而不见,名之曰微;听之而不闻,名之曰希;捪之而不得,名之曰夷。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一者,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14章) 【今译】 看它而不见,名它叫做微;听它而不闻,名它叫做希;摸它而不得,名它叫做夷。这三者,不可能追问究竟,因此,浑然成为一体。 一体呀!它的上面,不显得光明;它的下面,不显得暗昧。泯泯茫茫啊!不可以名状,复归于无物的状态,这是叫做没有形状的形状、没有物体的形象;这是叫做惚恍。迎着它,看不见它的开始;随着它,看不见它的终端。 尝试为之概括: 第一,什么是道?“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老子于此透露了无限的天机,尽泄《道德经》五千言由来的奥秘,原来它乃是老子虽然承继了中华上古流传几百万年的大道,但是,前人尚未为它命名,即未上升到高度理性思维的阶段,因为道是微妙玄通的,所以只能勉强为它命名,为它形容。 老子之所以强为之名、为之字,强为之形容,不是出于他的谦虚,而是因为“道可道,非恒道也;名可名,非恒名也”。(1章)经过人们认识和论述的道——“可道”,较之客观自在、独立不改的宇宙自然之道——“恒道”,宇宙万物是可以用语言文字来命名的——“可名”,较之客观自在恒常的宇宙万物——“恒名”,它们之间必然有所偏离,有所差距,即主体与客体、客观辩证法与主观辩证法,绝对与相对之间的辩证关系。这是一条认识论的根本规律。他告诉我们不可拘泥于语言、文字以求道、以尽实,而应当闻道之后,于切身实践中去体验悟证,“修之于身,其德乃真”。(54章) 第二,“吾不知其谁之子也,象帝之先。”(4章)我不晓得道是谁的子女啊!好像是上帝的先祖。凭空突兀而起,壁立千仞,振聋发聩之声啊!老子敢于打破上古流传、根深柢固的神造说,打破上帝创生万物的理论,使人类从蒙昧状态的原始神话思维和图腾崇拜中解放出来,喊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千古绝响。他这种高度的大道理性思维,震古烁今的理论勇气,逆流抟击、倒挽狂澜的革命精神,拨乱反正、返朴归真的历史作用,足为我们的楷模,而垂范万世。 第三,“道之为物,唯恍唯惚”,这是老子对于道体的总界定。“有物混成”之道的本体形态,它似虚无,实是形而上境界之有,为化生宇宙万物的“基质”。它是老子大道科学的基石所在。 “其中有象”,它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大象无形”(41章)之象。 “其中有物”,它是无物之物,为化生万物的“基质”; “其中有精”,它是生殖万物之精,为宇宙万物内在的生命力; “其中有信”,它有宇宙万物的生存信息、生命密码,按其自身的自然节律而生长化灭,且信验昭著。 而且它虽然颜色“微”到看不见,声音“希”到听不到,形象“夷”到摸不着,似是空无所有,却是实际存在着。“有物混成”,即其内在由象、物、精、信此四者所“混成”,而其外现由微、希、夷(色、声、象)此三者所“混成”,此为道之内在与现象的统一,是为处于“形而上境界”之“物”,而非世间之凡物。 “道之为物”,当善为道者进入恍恍惚惚人体潜能态中,超乎世人之感官,可以窥见其中含有象、物、精、信四者,可以窥见其外现之微、希、夷三者浑然一体,而不可究诘。 这是“有物混成”之物,而且“先天地生”,“似万物之宗”,“象帝之先”,“是谓天地之根”(6章)“可以为天地母”。混成者,不是混合而成,而是浑然一体,天然自成,故“混而为一”,而不可离析,亦不可究诘,唯其自然而已。 它反映了道的本根性,今人称之为本体性。 第四,道独立于宇宙,遍在于万物,寂寞啊!寥廓啊!“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独立者,它上无父母,旁无兄弟姊妹,没有对待,仿佛孤独得很,却遍在一切,宇宙万物莫非道的子子孙孙。不改者,它依靠其自然发生的内在道力——生命力和节奏,即自身之内力(自力),而周行不殆,不为任何外因外力所左右、所改移。 道在宇宙之中,“周行而不殆”,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迎随着它,不见它的始终,如环无端,从无而有,复归于无,它化生了万物,万物莫不“复归于无物”。周行者,乃道自身力量与作用的显现。“反者,道之动也”(40章)是其周行规律的反映。不殆者,道的运动始终依照其自身内在的力量与作用—— 一定的节奏,永恒地不偏不倚,而且不疾不徐地向前运行,永不停殆。 道之特点是: 一、大:道既弥漫于宇宙,又遍在于万物,既内在于万物,又超越于万物,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既隐又显,既无形又有形,莫非道体也,反映道的遍在性、包含性。 二、逝:不断地向前流逝,永不停殆,反映道的运动的绝对性。 三、远:道流逝远去,无远弗届,无所不至,溥于宇宙万物,反映道的时空性。 四、反:周行不殆,有往必复,周而复始,物极必反,反映道的循环性(周行性)。 对此“周行”,或误解为循环论,而希图打破它,或否定它。殊不知恩格斯早就指出:“整个自然界被证明是在永恒的流动和循环中运动着。”﹝1﹞它不就是老子的“周行不殆”吗? 二、宇宙万物化生论 老子对此概括为三个简明的公式: 其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42章) 【今译】 道化生了一,一化生了二,二化生了三,三化生了万物。 万物背负阴气而怀抱着阳气,互相冲融,以成为和气。 其二:“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1章) 【今译】 无名,万物的原始啊!有名,万物的母亲啊! 其三:“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40章) 【今译】 宇宙万物化生于有,有化生于无。 宇宙化生论从顺过程来说是: “道生一”,此处之道,即“有物混成”之道,处于浑沌虚无的状态,看来无声无色无形,却是似无而实有,真空含妙有,即“有物混成”,它乃微、希、夷三者混而为一,而不可究诘、不可离析、不可思议之物,不是一无所有的绝对真空(有人称之为“顽空”);即“恒德不忒,复归于无极”(28章)的无极,亦即周敦颐“无极而太极”的无极。即“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无;也就是“无名,万物之始”的无名。称它“无”,是从其本体论来说的;称它“无名”,是从认识论来说的;其实质俱指此处于浑沌无序状态的道。“道之为物,唯恍唯惚。”虽然恍惚不可捉摸,但其中有象、有物、有精、有信,显然不是“本来无一物”的“空”,而是具此“四有”;显然不是什么天才的猜测与虚构,不是什么从天上掉下来的绝对精神,它只能是作为宇宙万物之本体的客观存在,是“万物之宗”、“象帝之先”,是“先天地生”、万物恃之以生的“基质”。 道于“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的运动之中,自无序化的浑沌状态,运转到了某个度(适度),便生一,无极而太极了。我的至友黄之光先生说:“无极,无之极,便化生了太极;不极,不能生一。”极者,极端,即达到了这个度。“道生一”,从无序化而有序化,一为有序化之始,老子称之曰“朴”,即太极,含阴含阳而未分; 进而“一生二”,太极进一步有序化,生阴生阳,两仪立焉,阴阳判矣; 进而“二生三”,负阴抱阳,互相渗透,互相冲融,交通成和,而化生了和气——三; 进而“三生万物”,于是和气致祥,和气生物,和气生人,万物得之以化生。 这是老子万物化生论,万物生矣,其自身则是“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此处之负阴抱阳,阴在上阳在下,乃先天太极,即《归藏易》之首卦——坤卦。阴阳两气必互相对待(非对立),互相负抱,互相冲融,共处于一个统一体之内,于动态中,交通成和,成为和谐均衡状态,于是万物乃得以生存与发展,充满无限生机活力发生种种作用,是为万物生命的内在根据和优化状态。 二千多年前的庄子《田子方篇》对此有精确的阐释:“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出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先天太极即胎儿在母亲子宫中之状态,待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到了能站立行走之时,遂来一个“颠倒颠”,头上而脚下,顶天立地,是为后天太极矣! 老子于此尽泄宇宙万物化生的奥秘,揭示久已失传的《归藏易》的真谛。《老子》、《庄子》两书俱乃继承与发扬《归藏易》的无尽妙用,亟待世之后继者辛勤探索。 宇宙化生论从其逆过程来说,则是“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宇宙万物莫不生于有,有有相续,所以传宗接代,然而究其本根,万有莫不生于一无,即道体处于无、无名阶段——“有物混成”之始初阶段,是以“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道含有无,包含无名、有名两个阶段,此两者均出之于道之本体,应平等看待,乃“有无之相生也”。(2章)然而,宇宙万物芸芸,而终归于无物,这是周行不殆的生化历程。 三、大道玄德论 “道生之,而德畜之;物形之,而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道之尊也,德之贵也,夫莫之爵,而恒自然也。 道生之畜之,长之遂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51章) 【今译】 道化生它,而德畜养它;物形成它,而势成就它;所以万物没有不尊崇道而珍贵德。 道的尊崇啊!德的珍贵啊!没有谁给它封爵,而永恒自然啊! 道化生它,畜养它,成长它,发育它,凝结它,成熟它,抚养它,覆荫它。 生育了万物,而不据为己有;施为于万物,而不恃为己能;成长了万物,而不自居主宰;这是叫做玄德——玄妙幽潜的德性。 老子于此揭示万物与道德的关系,即子母关系,具体表现在:“道生之,而德畜之;物形之,而势成之。”道为万物之母,而其于万物,则有道之生,德之畜,物之形,势之成,这是道所以化生万物、万物所以成就的历程。万物于此历程中,生、畜、形、成,皆赖道德的力量和作用,所以万物莫不尊崇道而珍贵德。 道于万物,虽然是生、畜、长、遂、亭、毒、养、覆,即化生、畜养、长大、发育、凝结、成熟、抚养、覆荫,从八个方面,施德于万物,而万物乃得以成就。但是,大道虽是生、为、长,发挥了它对万物的生育、施为、成长的妙用,却是不有、不恃、不宰,不据为己有,不恃为己能,不居为主宰,是谓“玄德”,这是大道所独具的玄妙幽深的大德。 老子于此揭示的是自然辩证法的根本规律,它是不依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而是纯粹出之于客观自然,即“道之尊也,德之贵也,夫莫之爵,而恒自然也”。道尊德贵,是没有谁给予它封爵,而是永远自然而然的啊! 这是老子道化生万物的公式——宇宙万物化生论,亦即尊道贵德律。它是为宇宙、社会、历史、人生及心灵的根本法则。老子且于此深邃地揭示万物与人类之伦理道德的本体根据,是乃世人认识之莫大盲区。这些俱乃老子独特卓越之处,千古识者稀,遂致老子深怀圣人被褐怀玉之叹。 试图解以示: 一、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 二、道——>生之畜之——>长之遂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 三、道——>生——>为——>长。 此一、二、三,俱从不同侧面反映了道化生万物的作用,即道施德于万物的作用(过程性在其中)。 自“道生之,而德畜之”,是处于朴——“无名”的阶段;而“物形之”,乃“三生万物”,即“朴,散则为器”,(28章)道处于“有名”的阶段,而其所以成之者,“势”也。 势者,指万物自身内在发展的必然趋势,即内因、根据,然而,作为外在的条件,也是十分重要的。因此,万物之成以势,此势乃内外的合一、主体与客体的合一、宇宙与万物的合一,缺一不可。唯以万物的内在根据——内因为其根本,为其决定性的因素。 尊道贵德,本是人生的自然,本是人生的应然,是为生命的根本法则。 由此可见,人生须尊道贵德而努力修真,原是生命的本质,原是命运的应然,原是人生应有的课题。它是天然自在的人生历史的使命;它是人生之所以为人生的根柢所在;它是把握命运、升华人生的唯一途径;它是人生内真外圣的康庄大道;它是生命哲学、心性哲学的灵魂所在。道德乃人生的第一需要啊! 老子慈矣,以百姓之心为心,殷勤教导世人务以积德为本,人生须从事于道德,重于积德,实行“不争之德”,(68章),“建德若偷”,(41章)要“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41章)且以“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为鉴,提倡“上德不德,是以有德”,(38章)进而揭示“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55章)尤其语重心长地敦嘱:“治人事天,莫若啬”,要“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之母;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也。”(59章)期待世人偕化于道,复归自然,臻于“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乃复至于大顺”(65章)的境界。玄德深远啊!与万物返朴归真啊!乃复归而至于大顺自然!老子千古一问:“孰能损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77章)愿我们深思猛省。 四、大道认识论 老子的认识论路线是: 站在宇宙大道的高度,以道观之,仰观天文,中观人事,俯观地理,而且纵观大道和人类的历史流变,使认识从感性到理性,从具体到抽象,从个别到一般,从现象到本质,从形而下到形而上,拨开层层历史的迷雾,清除层层偶然性的遮蔽,而认识和把握其最后之本质和最根本的规律,是为大道的真知——大道科学理论,以它来指导大道的真行,知行合一,循道以趋,天人合一,大顺自然,人生得以安平泰,事业得以成功遂事,生命得以升华,于是“不失其所者,久也”,(33章)没身而不殆,人生可以无憾矣! 兹姑为之拟议: 首先,“道可道,非恒道也;名可名,非恒名也”,道是可以认识和论述的,但是,已经必然会有所偏离,而非“恒道”了。宇宙万物是可以命名的,但是,已经必然会有所偏离,而非“恒名”了。老子认为,宇宙万物的本体及其根本规律是可以认识和论述的——“可知论”,而不是“不可知论”,从而深刻地揭示了本体论与认识论之间的辩证关系。老子指出,他没有也不可能穷尽“恒道”,只是指明了一条通向“恒道”之路;他没有也不可能尽符“恒名”,只是指明了一条切近“恒名”之路。 其次,道之为物,微、希、夷此三者,为其形而上境界的存在形态,而象、物、精、信此四者,则为其形而上境界的本质内涵。人类认识到此万物的最后本质、本体的究竟境界,遂“不可致诘”,言语道断,心行路绝。这是老子所揭示的人类认识万物的根本规律:“不可致诘律”。它不是“不可知论”,唯其所知之最后界限——答案便是本然如此。 第三,老子之道的基本含义是: 1.它是“有物混成”之“物”,化生万物的“基质”,宇宙万物的本体; 2.它是宇宙万物的内在生命力(动因、动力); 3.它是宇宙和万物的“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宇宙之中一切的神奇奥妙皆从之而出,可以“无欲”而观其神奇玄妙的变化,“有欲”而观其变化的轨迹,从而以知天下、知天道而明白四达; 4.它是宇宙万物发生、发展、消亡、转化的根本规律; 5.它是人类认识宇宙、万物、社会、人生和思维的方法与途径; 6.它是宇宙万物和人类的道德规律和道德规范; 7.它是人类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健康长寿、形神俱妙的途径; 8.它是人生修炼的方法、途径、境界,即实现天人合一、内真外圣之道; 9.它是宇宙万物、社会、人生的最佳状态、理想的和谐自然境界和必然归趋; 10.它是宇宙万物和人类、人生的必然趋势和归宿——复归于道,复归自然。 第四,老子以道为核心,突出“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16章)因此,对知的要求,范围十分广泛,含义异常深刻,如要自知、知人;要知止知足;要“恒知稽式”,(65章)要“能知古始,是谓道纪”;(14章)要“以知天下”、“以知天道”;(47章)要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荣守辱;要知子守母;进而要“知天下之然”,(54章)“知众父之然”,“知其然”。(57章)总之,要求对于大道,须“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唯施是畏”。(53章)于是“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16章)与此同时,必须以“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矣。是以圣人之不病也,以其病病,是以不病”,(71章)为终生的座右铭。由此可见,知常的极端重要性。它是臻于大道公正明境界的根本途径,从而天人合一、没身不殆。 老子立天之道以规范人之道,天人本一体,人之道原从属于天之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25章)在这个宇宙道法自然的总体系之中,“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25章)作为四大之一的人,该如何认识和把握“道法自然”呢?具体说来,老子之道,涵括天之道——宇宙自然之道和人之道——摄生之道、内真外圣之道和玄妙之道,举凡天人之际、古今之变,无所不包,囊括无遗。它究天人之际,察万物之情,通古今之变,应人生之事,证大道之真,凡此皆是老子认识论所必须深切认识和把握的。 老子大道思维方式: 其总特征是:“反者,道之动也;弱者,道之用也。”(40章)由此而生发,遂形成一种高度理性的完整深邃的大道思维体系。它乃“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和“实之又实,人生之路”的辩证统一。 其大要是: (一)形象思维: 取象譬喻,以百姓常见易知的事物,来寄寓精深微妙的哲理,既生动活泼,又入木三分。如:“上善若水。”(8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欤?”(5章)等。 (二)直观思维: 从感性直观出发,引升为大道思维。如:“鱼不可脱于渊。”(36章)“治大邦,若烹小鲜。”(60章)“道汎兮!其可左右也。”(34章)“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等。 (三)类比思维: 同类观照,比较分析。如:“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54章) (四)抽象思维: 从具体上升为抽象,而深入事物的本质。如:“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76章)从人与草木的生死殊异状态,而抽象为“坚强者,死之徒也;柔弱者,生之徒也”,“故坚强居下,柔弱居上”(76章)的普遍规律。 (五)整体思维: 从整体性来观察和认识事物,如:“天下皆谓我大,大而不肖。夫唯大,故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67章)“夫物芸芸,各复归于其根。”(16章)“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顺众父。吾何以知众父之然哉?以此。”(21章) (六)否定式思维: “正言若反”,(78章)通过否定来认识事物所深蕴的本质及其意义。如:“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也。”(75章)“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也。及吾无身,吾有何患?”(13章)“非以其不争欤?故天下莫能与之争。”(66章)如:“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赢若绌;大辩若讷。”(45章)“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颣;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41章) (七)辩证思维: 它反映宇宙万物客观自在的辩证发展历程,从事物的正反两面的相互依存,相互对待,相互冲荡,而交通成和,共处于一个统一体之中,既相互促进,亦相反相成。如:“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有无之相生,难易之相成,长短之相形,高下之相盈,音声之相和,先后之相随,恒也。”(2章)“曲则全,枉则正,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22章)“凡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羸,或培或堕。”(29章)又如:“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是谓微明。”(36章)“善人者,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27章)“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58章) (八)量变质变思维: 天下事物,皆从量变发展到质变。如:“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64章)由此认识变化于时空中的三度:宽度、高度与长度。又如“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63章) (九)预见性思维: 预则立,不预则废。如:“其安,易持也;其未兆,易谋也;其脆,易判也;其微,易散也。为之于其未有,治之于其未乱。”(64章) (十)执古御今,以史为鉴思维: 如:“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14章)“古之善为道者”,(65章)“善摄生者”,(50章)“《建言》有之曰”,(41章)“是以圣人之言曰”,(57章)“故圣人之言曰”,(78章)“用兵有言曰”;(69章)“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22章)又如:“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不谓:求以得,有罪以免欲?故为天下贵。”(62章) (十一)知行合一思维: 如:“为学日益,为道日损。”(48章)“吾言甚易知,甚易行,而天下莫之能知,莫之能行也。”(70章)老子异常强调“知和曰常,知常曰明”,(55章)而“不知常,妄作,凶”,推而广之,“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溥”。(54章)而且此大道之知,必须贯彻于人生实践全过程,“修之于身,其德乃真”。 (十二)道法自然思维: 自然乃大道玄德本性的显现,即自己如此,本来如此,究竟如此,是万物最高的准则、终极的规律。因此,“道法自然”,“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64章) (十三)复归思维: 老子继承、发扬古代《归藏易》的精华,强调复归,即否定之否定,而不是单纯地回归到原点。如:“复归于无极”,“复归于无物”,(14章)“复归于朴”,“复归于婴儿”,(28章)“复归其明”。(52章)如:“各复归于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16章) (十四)混沌思维: 对于形而上境界,不可用器的思维,即从具体事物出发以观之,而必须以混沌思维,于“唯恍唯惚”、“窈兮冥兮”之中,以观乎“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见常人之所不可见,闻常人之所不可闻,知常人之所不可知,是以黄帝遗玄珠于北海之滨,唯象罔可以得之。 (十五)系统思维: 客观事物俱自成系统而存在,并非杂乱无章,如宇宙之中有四大:道、天、地、人,但此四大并非并列,而是依层次而递升的,是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又如士分三等:上士、中士、下士等。 (十六)和谐思维: 一切事物的对待面,必定相根相生,互相渗透,互相冲荡,相反相成,升华于新的和谐,导致事物新的质变。宇宙万物俱由阴阳两气交通成和而化生,是为和气生万物;万事俱由于和谐以成功,是为和气致祥。 (十七)处下持后思维: 如水之“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8章)“人之所恶,唯孤寡不穀,而侯王以自称也”,(43章)“受邦之垢,是谓社稷之主;受邦之不祥,是谓天下之王”;(78章)从而立于不败之地。凡事留有充分之余地,“不敢为天下先”,(67章)以其不先而自先,于是以其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又如“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69章) (十八)柔性思维: “柔弱胜刚强”,(36章)知其强而守其弱,以柔御刚,以阴御阳,以静御动,“弱者,道之用也”。 最重要的则是—— (十九)玄鉴以观思维: “涤除玄鉴,能无疵乎?”(10章)玄妙的心灵之镜,要下艰苦的涤除功夫,以转化私妄昧为公正明,使之一疵不着,纤尘不染,晶莹透亮,自然慧光内生,可以“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徼”。(1章)庄子指出:“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2﹞ 善为道者,进入特定的人体潜能态中,“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自动开启,于此“唯恍唯惚”之际,常常没有欲念,自然地呈现宇宙万物生化的奥妙——观妙;常常有欲念,带有一定的指令性——目的性,以观察特定事物的轨迹——观徼,如当“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也。夫物芸芸,各复归于其根”,(16章)藉以归根复命,达到深根固柢、长生久视。又如当万物“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37章)玄鉴以观,于是“不出于户,以知天下;不窥于牖,以知天道”。(47章)若是运用常规思维,则必然是“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47章)如我国二千多年前的《黄帝内经•素问》中的经络学说等,即是玄鉴以观的结晶。 观者,以道观之也。有欲与无欲,俱出之于道。观的立场是参与者;观的方法是从实际出发,透过表象,观其实质;观的工具是“修之于身,其德乃真”者的玄鉴;观的标准是天之道,“道法自然”,观的要求是观妙观徼,而以观复为根本。 玄鉴以观,当与大道理性思维参相为用,因为大道理性思维的主要来源,即是修真玄鉴所得的真知,而上升为大道理论,复经历史长河的考验与洗炼,所以应以此为主,以玄鉴以观所得之真为辅,相互参照,相互印证,从而识所归趋。 处于形而上境界无形无状的道体,唯有玄鉴以观,方可识其中的象物精信,方可识其外的微希夷;即使处于形而下境界有形有状实实在在的人体结构,亦唯有玄鉴以观,方可洞见其生理与心理的变化状态以及气机的运行等状况。 这是老子对于人类认识论和思维方式的卓越奉献,而大别于现今所谓科学思维和现代科学仪器的观察。然而,老子对于他当时的尖端科学创造发明,不但不排斥,而是予以深入钻研和总结,提出了著名的论断:车、器、室三者之用在于无,“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11章)等。 五、大道方法论 大道方法论是认识大道、修身处世事天的根本方法理论。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方法者,大道之规矩也。 其大要是: (一)执古御今,察往知来: 以史为鉴,“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如:“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顺众父。吾何以知众父之然哉?以此。”“是以《建言》有之曰:‘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颣;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褒无名。’夫唯道,善始且善成。”(41章)“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57章)“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15章)“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也。”(65章)“盖闻善摄生者”;(50章)“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不谓:求以得,有罪以免欤?故为天下贵”等。 (二)道法自然,辅其自然: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效法自身的自然,即本然如此,自己如此,究竟如此。自然是道的玄德本性,是宇宙万物的总规律、总特性。 道的要妙,在于法,法地,法天,法道之自然,乃“知常曰明”,知常达变,“以辅万物之自然”。 (三)辩证对待,冲气为和: 天下“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为其最佳的生存状态,具有最强的生命活力。世间之所以“成功,遂事”,俱是和气致祥,和气成事。 如何冲气为和呢? 须深切把握大道辩证法: 1.“有无之相生,难易之相成,长短之相形,高下之相盈,音声之相和,先后之相随,恒也。” 2.“持而盈之,不若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盈室,莫之能守;贵富而骄,自遗其咎。”(9章) 3.“曲则全,枉则正,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4.“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23章) 5.“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其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于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26章) 6.“凡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羸,或培或堕。” 7.“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是谓微明。” 8.“反者,道之动也;弱者,道之用也。” 9.“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赢若绌;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可以为天下正。”(45章) 10.“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谓袭常。”(52章) 11.“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58章) 12.“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63章) 13.“其安,易持也;其未兆,易谋也;其脆,易判也;其微,易散也。为之于其未有,治之于其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14.“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77章) 15.取法上善之水,实行不争之德,“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以其无以易之也”。(78章) (四)贵师爱资,把握要妙: 以人为鉴,“故善人者,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五)同类观照,循道而趋: “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观者,以“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绝”、“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溥”为指归,而识其寿夭成败之枢机,知所进退存亡。 (六)有之为利,无之为用: 无论是车、器、室,以至于天下万物,莫不是“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世人皆知实有之利,孰知其用正于无? (七)以正治邦,以奇用兵: 无论正与奇,皆出之于道,依之于法,相辅相成。况之于人,以正治身处世,以奇应对万变,是谓知常达变,因应无穷,进可攻,退可守,稳操人生的主动权。 (八)玄同一切,宠辱不惊: “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56章)是以宠辱不惊,一切亲疏、利害、贵贱,俱无动于衷,不入我心,不伤我身。 (九)涤除玄鉴,明白四达: “涤除玄鉴”,无去故我世俗的私妄昧,转化为大道的公正明,玄鉴无疵,于是观妙观徼,而明白四达,不出于户,不窥于牖,而知天下、知天道,不行而知,不见而明。 (十)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恒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无为而已,则无不治矣。”(3章)“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凡此圣智之类,皆是“智慧出焉,有大伪”,(18章)为人类异化的产物。唯有绝之弃之,使之归属于“见素抱朴,少私寡欲”。(19章) “绝学无忧”,(19章)一切世俗之学,适足以眩惑人心,残害人性,而致道德危机。唯有绝之弃之,方可无忧。然而,非不学也,老子强调要“学不学,以复众人之所过”,(64章)“知不知”,以知众人之所不知,从而获得大道的真知,以指导为道的真行。 (十一)心能使气,抟气致柔: 唯有“心使气曰强”,(55章)“抟气致柔”,(10章)从而使体内之气,化刚燥为柔和,正气内存,充实饱满,聚精会神,养精蓄锐,方能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而“益生曰祥”。(55章) (十二)重积玄德,有国之母: “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也,德之贵也,夫莫之爵,而恒自然也。”“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是乃万物自然的玄德。 人生处世,须尊道贵德,早日从事于道,积德以进道,“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是乃善为道者的玄德。 “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乃复至于大顺”,“吾欲独异于人,而贵食母”,(20章)坚持实践内真外圣之道,从“修之于身,其得乃真”,递进至“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溥”,从而有国之母,于是与道合真,“深根固柢、长生久视”。 (十三)守中得一,泰然自若: 唯有守中,方可得一而不失:“天地之间,其犹橐籥欤?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5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39章)“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抑高举下,使之中;损有余,补不足,使之和;能中能和,自然圆满有力而中的。 (十四)图难于易,未雨绸缪: “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其安,易持也;其未兆,易谋也;其脆,易判也;其微,易散也。为之于其未有,治之于其未乱。” (十五)后而不先,不争而胜: “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其后且先,则必死矣”。“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73章)“夫唯不争,故无尤”。“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68章)“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十六)以阴御阳,以柔御刚: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31章)左为阴,右为阳;“牝恒以静胜牡,以其静也,故宜为下也”。(61章)牝者,阴也;牡者,阳也,此阴可御阳也。 “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28章)雄、白、荣,皆阳也;雌、黑、辱,皆阴也。此三知三守,即以阴御阳也。 “柔弱胜刚强”,“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43章)“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以其无以易之也。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而莫之能行也”;(78章)“故坚强居下,柔弱居上”。凡此,乃以柔御刚也。 (十七)恬淡为上,知足知止: “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勿美也。若美之,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者,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31章)要“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故道之出言也,曰:淡兮!其无味也”。(35章) “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惨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恒足矣”;(46章)“知足者,富也”,(33章)“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44章) (十八)以贱为本,以下为基: 如:“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矣。”(8章)“故圣人之言曰:‘受邦之垢,是谓社稷之主;受邦之不祥,是谓天下之王。’” “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66章)“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善用人者,为之下。”(68章)“用兵有言曰:‘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以圣人为而不恃,成功而不居也。若此,其不欲见贤也。”(77章) “故贵必以贱为本,高必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穀,是其以贱为本也。非欤?故至誉无誉。是故不欲琭琭若玉,珞珞若石。”(39章) 因为,高贵成于卑贱,虽高贵矣,仍应以贱为本;崇高成于低下,虽崇高矣,仍应以下为基;是乃深根固柢,而立于不败之地。 (十九)复归于朴,归根复命: 复归乃人生的究竟,“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无极”,“复归于朴”,而圣人用朴,则为百官之长;侯王守朴,“万物将自宾”;(32章)万物“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古之善为道者,“敦兮!其若朴”;(15章)“我无欲,而民自朴”;是皆“复归于朴”,“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也。至于“朴散则为器”,道为天下裂矣,遂流散无穷,必须“知止,所以不殆”。(32章) 复归乃人生否定之否定的历程。唯有向道复归,方能归根复命,“复归于婴儿”,是为“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 (二十)无为而无不为: “为无为”而臻于“上德无为而无不为”(38章)的境界,正是“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48章)的历程。于是“爱民治邦”(10章)以“无为”,“无为而已,则无不治矣”。 “是以圣人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不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成功而不居”;(2章)“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古往今来,天下滔滔,尽多“为者败之,执者失之”(64章)的迷妄之徒。唯有“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64章)“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能及之矣”。(43章) 这是老子方法论中的根本大法。 (二十一)和光同尘,韬光隐晦: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56章)“圣人光而不耀”;(58章)“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70章) (二十二)严谨从事,慎终若始: 行于大道,处世待人,须“豫兮!其若冬涉川;犹兮!其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15章)须“夷道若颣”,“建德若偷”,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戒慎恐惧,而不敢有片刻的麻痹大意,更不容丝毫的恃功自大,“民之从事也,恒于几成而败之。故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64章)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矣! 六、老子对人生、人类社会的终极关怀 (一)老子怎么看待人生、人类? 老子肩负着为大道传真、继往开来的崇高使命,胸怀天下,纵观全局,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提出了道法自然、修真成圣、深根固柢、长生久视的人生康庄大道,进而提出了改变人类严重异化现状的唯一途径——天下俱化于道,复归于道,复归自然,共享安平泰的生活。 老子认为,人生不是孤立的,从根本上来说,它是属于自然界的,但是,同时又是属于整个人类社会的,而整个人类社会也是自然界的产物,所以修道不能孤立地进行。因此,他不但突破了个人这个小圈子,而且突破了人类这个大圈子;不但突破了现在这个小圈子,而且突破了历史这个大圈子;不但突破了万事万物这个小圈子,而且突破了天地这个大圈子,将人类的思考范围,从人生扩展到整个宇宙,将个人与社会、与天地、宇宙都置于“道法自然”这样一个整体的巨大系统中来;将有限的人生、社会、人类放到无限的时间和空间中来,更将有形的万有放到无形的妙无中来,并将此两者有机地和谐统一起来。 老子认为,道是宇宙万物的母亲,人类作为道的儿女,是宇宙的花朵,与道、天、地并列,而为“域中”“四大”之一。人类的生命,是“出生,入死”,(50章)出之于道,生命诞生了;入之于道,生命结束了。生死化灭,皆是道的运转周行,自然而已。 人生于世,于此生与死之间,身非我有,原是载道之体、弘道之器,自当贵爱其身于为天下,岂可沉溺世俗,迷误一生?这是生命的本体根据,即安身立命之所;这是人生的价值所在。 人类应当高度理性自觉地效法古之“善摄生者”,与道合同,以我配天,大顺自然,与万物为友,是以山陵行走,不避兕牛、老虎,进入军阵,不伤于甲兵,“以其无死地焉”。(50章)这一类人,十分之中,仅占一分,是难能可贵的,是乃老子所殷切期望于世人的。 老子于第五十章中,纵观人类历史: 一是“生之徒,十有三”,(50章)走向正常生命途径的,占十分之三。这是自然合道,而尽其天年的。 二是“死之徒,亦十有三”,(50章)即盲目地走向不正常死亡途径的,十分之中亦占三分。此类之人,以妄为常,纵欲享乐,贪图享受,起居无节,耗散真精,半百而衰,“不道,早已”。(30章) 三是“而民生生,动皆之死地,亦十有三”。(50章)此类之人,以身为私有,多方益生,奉养太厚,追求长生不老,却一举一动皆向死地奔趋。此二、三类之人,于历史上前仆后继,似飞蛾之投火,至死不悟,乃“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 善摄生者,首先,是从“生之徒”即自发自然的生命状态中超脱,而升华于自觉自为地以道摄生;其次,是以陷迷世俗,放纵情欲,而不得其死者为戒;尤其是以欲善其生,反而速死,不知常而妄作,自召凶险危殆为大戒。 老子认为,生命的价值,在于奉献。“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孰能损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因此,“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81章)是为老子所殷切期望天下复归于道,实现和谐、自然、幸福的大道理想社会。然而,异化的人类社会,“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77章)是乃私有制下,残酷地进行剥削、压迫,战乱频仍,灾连祸结,民不聊生的不道社会。 天下“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也,德之贵也,夫莫之爵,而恒自然也。”这是宇宙万物的根本规律,也是人生的根本规律,是永恒自然,亘古不变的。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善摄生者以“道法自然”为总纲,高扬人的主体性,自觉主动地法地、法天、法道之自然,“知常曰明”,“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尊重万物客观自在的本性及其内在的发展规律,在“辅”的原则下,充分发挥自我的主观能动性,以促进其发展,实现主体与客体的辩证统一,达到我与万物与自然的和谐状态,是为“知和曰常”。 道为天下贵,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于我如浮云,“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若坐进此道”。(62章) 面临异化的人类社会,面对芸芸的众生,“众人熙熙,若享太牢,若春登台”,“众人皆有余”,“俗人皆昭昭”,“俗人皆察察”,“众人皆有以”,(20章)如痴如醉,皆在迷惘中打转,皆在苦海中沉沦。 “我独泊兮!其未兆,若婴儿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我独若遗”,“我独若昏”,“我独若闷”,“我独顽且鄙”,“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20章)“吾欲独异于人,而贵食母”。我以一愚处世,独立而不改,于是宠辱不惊,无论天下的亲疏、利害、贵贱,一切人间的恩怨、是非、喜忧,皆不入于胸次,我但愿与天下之人共步大道,同化于愚。 执古之道,以统御自我的一切,继承、发扬中华大道的传统——“道纪”,“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以早服;早服是谓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之母;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也”。于是重积德而无不克,可以有国之母而永久,自然深根固柢而长生久视,“从事于道者,同于道”。(23章)这是人生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之道。 认真实践内真外圣之道:“修之于身,其得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溥。”(54章)以自我修道之真,推而广之,以至于道莅天下,德溥万物,善于救人,而无弃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善于救物,而无弃物。生命的升华,于兹完成;大道真善美的境界,于兹臻入。这是老子对人生的终极关怀。人之一生是辩证发展的历程,“曲则全”,从来没有迳情直遂的。 其大要是: 1.“为学日益,为道日损”,身体力行,以求真知,力戒“不知常,妄作,凶”,而以“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24章)为终生的大戒。“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矣”,圣人“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2.“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以道观照,同类对比,“善人者,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以人为鉴,贵师爱资,把握正反两面的经验;同时,严于自我解剖,深入自我批判,敢于自我否定,不断地从否定中开拓前进,以抵于成。 3.把握明智,既有自知之明,又有知人之智,且有力以胜人,又有明于见小,善察“微明”之机,“为之于其未有,治之于其未乱”。 “自胜者,强也;强行者,有志也”;(33章)“知足者,富也”,“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29章) 4.“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轻则失根,躁则失君”。人生千里之行,须臾不离乎大道,守朴、守中、守柔以得一,“涤除玄鉴”而无疵,务令神主自明,“明白四达”(10章)而无知。 5.重积玄德,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成功而不居,法上善之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甘处众人之所恶,以贱为本,以下为基,宁珞珞若石,而不琭琭若玉,若江海之善纳百川众流。 “圣人无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81章)“天道无亲,恒与善人”。(79章) 6.“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恒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恒德乃足,复归于朴”。(28章) 人生于世,以此为本,着重于含德之厚,复归于婴儿、于无极、于朴,是乃否定之否定的历程,于是归根复命,“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52章)“不失其所者,久也”。 7.“反者,道之动也”,“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乃复至于大顺”。“弱者,道之用也”,“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故坚强居下,柔弱居上”。柔弱者,乃百炼金刚化为绕指之柔也。 人生贵柔,贵此韧性的战斗,而吸取“强梁者不得其死”(43章)的前车之鉴。 8.“我恒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67章)以慈为宝,以守则固,以战则胜,虽“以奇用兵”,而不失其慈;以俭为宝,俭能养廉,俭则精气神和谐饱满,俭故能广大;以不敢为天下先为宝,先非可为也,若至柔之水,而攻天下之至坚,莫之能先,乃不先而自先。 9.“孔德之容,唯道是从”,(20章)“行于大道,唯施是畏”,“人之所畏,亦不可不畏也”。(20章) “民之从事也,恒于几成而败之。故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 10.“持而盈之,不若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盈室,莫之能守;贵富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我若得其时,则驾而行,为大道传真,弘扬大道于天下;不得其时,则“被褐而怀玉”,蓬蔂而行,往白云深处,深化自身的修炼,继续探索未知世界,以有限之人生溶合于无限之大道。 (二)老子怎样看待民族兴亡、国家衰亡? 老子“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认为一个民族的兴亡、一个国家的衰亡,皆缘于其上的统治者——君王有道与否,以此为分水岭,其结果乃截然相反。 有道的明君,“以道莅天下”,(60章)“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46章)而其“三公”与将帅俱是以道佐人主者,实行“无为而治”,而“不以兵强于天下”,(30章)于是“清静可以为天下正”。它的政治,昏闷浑噩,从而人民淳然纯朴。因此,统治者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大邦与小邦,俱以谦下相处,尤其大邦愈益慈和谦下,从而相互容纳,亲如一家,犹如江海之善纳百川众流,顺应乎大道的潮流,适应乎历史的流向,万众一心,俱以“从事于道者,同于道”为人生的主旋律,为安邦治国的主题,“唯道是从”,而以从事于“失者,同于失”(23章)为大戒,于是“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绝”。君民于道,俱善建善抱,而永不离失,是以人民安居乐业,子孙繁衍,民族兴旺,国家繁荣富强,生机盎然,前途灿烂。 无道的昏君,则截然相反,“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46章)对内,它的政治,突出以智治国,纵其一己的私心和机智,防民如防川,苛察不已,从而人民缺然若失,于是“大道废焉”,“智慧出焉”,“六亲不和焉”,“邦家昏乱焉”。(18章)百姓对待君王,始则“畏之”,终则“侮之”,“民之不畏威,则大威将至矣”!(72章)对外,则“以兵强于天下”,“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其事好还”。(30章)统治者好大喜功,以杀人为乐,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君王无道,弃绝“三宝”,“今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舍其后且先,则必死矣”,(67章)“强梁者不得其死”! 总之,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兴衰成败,乃系于其是否“有国之母”。历史的经验是,得道者得民心,失道者失民心。人民百姓作为历史的主体力量,乃体现于民心的向背,“得民心者昌,失民心者亡”。 (三)为什么人民会痛苦、流离失所?解救之方在那?出路更在那? 老子透过层层历史的迷雾,拨开阵阵偶然性的遮蔽,无情而痛切地揭露人类社会异化规律是:“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再进一步,自是“失礼而后法,失法而后兵”了。礼治不足以匡民,乃以法治以制民;法治不足以制民——民不畏死,压而不服,遂以兵治来戮民,天下乃大乱矣! 老子透视人类社会随着生产技术的日益发达,尤其是铁器的发明与牛耕,生产力不断发展,物质生产日益丰富,于是,遂“智慧出焉,有大伪”,人心愈益异化,道德危机愈益严重,离道愈远,违背“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的根本规律,却是“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因而富者愈富,田连阡陌,金玉盈室,而贫者愈贫,竟无立锥之地,从而深刻地揭示其剥削的本质及所导致的两极分化恶果。 诸多邦国的统治者,“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53章)乃是害道败德的“盗夸”,以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挣扎于饥寒交迫的死亡线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纵观春秋封建社会,礼崩乐坏,道失德衰,处于大乱之世,“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也”。﹝3﹞“春秋之世,二百四十二年,而列国间军事行动,凡四百八十三次,封建诸侯国争城争地,互相砍杀,战祸极惨。如宋之被围,则‘易子而食,折骸以釁’;如‘吴日蔽于兵’,而‘暴骨于野’。”﹝4﹞ 人民异常痛苦于“盗夸”式的统治者,由于“其上食税之多”,(75章)而衣食难度,饥寒交迫;由于“其上之有以为”,(75章)或大兴土木,建筑华丽壮伟的宫殿,或征伐无度,疲于兵役;由于“其上求生生之厚”,(75章)幻想成仙,妄求不死之药,横征暴敛;于是“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民多智巧,而奇物滋起;法令滋彰,而盗贼多有”,(57章)怨声载道,民生涂炭矣!而统治者却变本加厉,穷奢极欲,反而以死惧民,苛政猛于虎,官逼民反,天下遂揭竿而起矣!从而战乱频仍,杀人盈野,血流成河,兵荒马乱,田园荒芜,房屋被毁,人民流离失所,疫病流行,人口锐减,一派荒凉,天下大乱矣,人民痛苦不堪。因此,无道昏君,遗臭万年;有道明君,人民翘首。 老子义愤填膺,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呐喊: “是谓盗夸”,“不道,早已”,“强梁者不得其死”! “若民恒且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也!” 老子提出的解救之方是:邦国统治者必须以史为鉴,察古以知今,深刻吸取历史血的教训,励志以道治世,奉行“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于是“其政闷闷,其民淳淳”,(58章)坚决“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绝学无忧”。凡此圣智仁义等等,皆是世俗私妄昧的结晶,乃蛊世之毒、害道之根、败德之源,是为人类一切灾难、疾病、失败的总根源。唯有绝之弃之,方可使“民利百倍”,“民复孝慈”,“盗贼无有”。这是釜底抽薪之法,从而导民“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他“以天下观天下”,对照当时尚存在的“小邦寡民”(80章)社会现象,指出它是原始社会自然合道的投射,没有私欲,没有剥削,没有战争,百姓过着“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80章)悠然自得的生活。此乃于人类社会中,占有十分之三的“生之徒”,自然合道而走向正常的生命途径,尽其天年的。 作为应急的方法,可以先行“小邦寡民”之治。但是,它较之人类贵为宇宙中“四大”之一的崇高位置和人生的庄严使命,乃差之远矣!因而,当以此为起点,进而升华于人为宇宙四大之一的主体位置,从自发自在而转化为自觉自为,“道法自然”,以人“配天”,(68章)坚决地“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绝学无忧”,从而转化世俗的私妄昧为大道的公正明,使人类走向健康、幸福、成功的和谐自然世界。 老子指出,人类必须走否定之否定的道路,走“反者,道之动也”的道路,建构大道理想社会,其领导者是百姓乐推而不厌的大道圣人,“太上,下知有之”,(17章)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百姓皆注其耳目焉,圣人皆孩之”,待之如亲生的儿女,人人以道修身,善摄其生,把握“归根复命”的规律,“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以人配天,天人合一,而深根固柢、长生久视矣! 在这种大道社会里,向“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的“古之善为道者”学习,今译如下: 豫然迟疑啊!他好似冬天涉渡河川; 犹然戒慎啊!他好似畏惧四周邻居; 俨然庄敬啊!他好似宾客的矜庄; 涣然流散啊!他好似冰凌的溶释; 敦然浑厚啊!他好似原木的纯朴; 旷然虚空啊!他好似山谷的宽容; 浑然混沌啊!他好似水流的浊乱。 谁能够浑浊而让它静止,徐徐地澄清? 谁能够安定而让它活动,徐徐地生长? 葆藏此道的人,不喜欢盈满。 唯有不盈满,所以能够衰敝而新成。 在这种大道社会里,以古代《建言》的经验教训,作为修炼大道的座右铭,今译如下: 明证于道,好象昏昧无知;日进于道,好象步步后退;平坦的道,好象崎岖不平; 崇高的德,好象谦卑的溪谷;广大的德,好象贫乏不足;建树玄德,好象偷窃; 质朴纯真,好象混浊;最洁白的,好象垢污;最大的区域,没有边隅;最大的器才,是无须陶铸而成的;最大的声音,是听不见的;最大的形象,是没有形状的; 道褒扬无名的状态。 唯有道,善于开始,而且善于成功。 在这种大道社会里, 人人“为学日益,为道日损”,臻于“上德,无为而无不为”,“致虚极,守静笃”,(16章)以归根复命,从而“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蜂虿虺蛇不螫,攫鸟猛兽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会而朘怒,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55章) 在这种大道社会里, 人际相处以道,相溶以德,互相尊重,谦虚柔和,俱以己之有余,以奉天下之不足。唯有济世救物的慈心,而无一己之私欲妄情;唯有重积玄德的愿望,而无一己之自矜自伐。 在这种大道社会里, “天地相合,以输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焉。”(32章) “成功遂事,百姓皆谓:‘我自然!’”(17章) 在这种大道社会里, “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天下观天下”,深知祸福倚伏之理,把握进退成败之机,一切以大道根本规律——“常”为标准,而“行于大道,唯施是畏”,抓紧自我的心灵革命、思维革命和情感革命,不断地提升自我的道德境界,全方位地道化人生,永远“广德若不足”,以期修真成圣。 老子殷切地期望,有道的统治者与百姓,皆“以道莅天下”,鬼神与圣人俱不伤人,而德交归焉,自然和谐地友好相处。 此乃“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绝”。人类自身的扩大再生产,绵绵不辍,身心健康,灵能迸发,道德高尚,而臻于大道真善美境界,与道合真,与天合一,与万物为友,“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35章)和谐自然幸福,莫逾于此。人生得其所哉!“死而不亡者,寿也”。(33章) 总之,其根本出路乃在于复归于道,大顺自然。因而必须从自发自在而自然合道,努力升华为自觉自为“道法自然”,奉行“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的宇宙根本规律,走内真外圣之路,于己,得道之真,而含德之厚;于世,实行圣人之治,而德溥天下。于此同时,人人殷勤实践“治人事天,莫若啬”的“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完成人生大道千里之行。 这是一切民族和国家——全人类的根本出路! 这是老子理想的大道治国方略! 这是老子对千秋万世的殷切期望和终极关怀! 我依稀听到老子心灵的呼声:人类啊!大道之子,迷途知返,复归于道吧! 在人类的面前,似朝阳初升,喷射着万道光芒,展现了一条宽敞平坦的金光大道——中华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老子亦人也,有为者当若是。让我们在老子停步的历史路碑处,高擎大道科学的光辉旗帜,为往圣继绝学,为大道谱新篇,披荆斩棘,奋勇前进吧! 七、老子对历代君王统治的作用 历代有道的君王,皆奉老子《道德经》为“君王南面之术”,有志于“以道莅天下”,实行无为而治,以“爱民治邦,能无为乎?”(10章)为根本宗旨,以天下百姓“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为安邦治国的理想目标。 (一)无为而治,着眼于治,以无为的境界来从事治理邦国,是乃“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它是“为无为”的历程,于是“无为而无不为”,天下大治矣。 其大要是: 1.“治大邦,若烹小鲜。”烹小鲜鱼,一须掌握火候的适度,适其可而止,过犹不及;二须辅其自然,不可数数挠之,以致骨碎鱼烂。 2.“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唯其适时而然,不可以仁爱之心干扰百姓的生长化育,欲益而反损。 3.推崇“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无为而已,则无不治矣”;而“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使人耳聋,五味使人口爽,驰骋畋猎使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使人行妨。是以圣人之治也,为腹而不为目”。(12章)“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3章) 4.“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民多智巧,而奇物滋起;法令滋彰,而盗贼多有。” 5.“民之饥者,以其上食税之多也,是以饥。民之难治者,以其上有以为也,是以难治。民之轻死者,以其上求生生之厚也,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也。”(75章) 6.“若民恒且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也?”“民不畏威,则大威将至矣。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72章) 7.“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智,盗贼无有”,从而使之归属于“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8.奉行“天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而拒斥“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实行“圣人无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 9.“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因此,“成功遂事,百姓皆谓:‘我自然!’” (二)君王与人民的关系: 人民为邦国之本,君王为邦国之华。治邦为了爱民,唯有本固根深,才会华而实,结出累累硕果。我对待人民,犹如母亲对待婴儿,慈母爱子,无微不至。“以百姓之心为心”,而永恒没有我心,为天下歙歙焉浑沌我之心,心中唯有百姓,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倾听百姓的心声,一切言行皆以百姓的利益与幸福为指归。 我以“孤寡不穀”自称,处恶受垢,受天下之不祥,虚心纳谏,从善如流。 当我“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悠兮!其贵言”(17章)之际,百姓皆专注其耳目焉,我乃俱以婴孩待之。 无论百姓对于大道善与不善、信与不信,我皆以道莅之,以德化之,“恒善救人,而无弃人”,(27章)“人之不善,何弃之有”?(62章)不但“报怨以德”,而且以“和大怨,必有余怨”(79章)为戒,因而虽“执左契,而不以责于人”,(79章)以消怨于其未兆。 无为而治,以慈为宝。唯有慈,才能勇,我与百姓心心相印,呼吸相通,所以“以战则胜,以守则固”。(67章)“得民心者昌,失民心者亡”,古训昭昭。 (三)君王与邦国的关系: 1.“夫天下,神器也,非可为者也”。(29章)“将欲取天下也,恒以无事。 及其有事也,又不足以取天下矣”。(48章)正是:逐鹿中原谁得主?时至机熟势成之,咸其自然而已。 天之降大任于我也,遂毅然以“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溥”为己任,以期与百姓偕化于道,是乃生命的终极关怀,自当兢兢业业,全神贯注以从事之。 2.“治人事天,莫若啬。”唯效啬夫(农民)善于务农,早日从事于道,重于积德,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有国之母——大道,于是其用遂“莫知其极”,“上德,无为而无不为”矣。遵循“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与道合一,可以国富民泰,长治久安,国祚绵长,“子孙以祭祀不绝”。 3.“以正治邦,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57章)爱民治邦以正道,“其政闷闷,其民淳淳”,是乃“不以智治邦,邦之德也”,(65章)戒绝“以智治邦,邦之贼也”。(65章)若然则“其政察察,其民缺缺”(58章)矣! 正道者,返朴归真,守朴得一,“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于是如“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也”,我遂以己之愚而与民同愚于道,自无容机心私智梗阻其间,而“使夫智者,不敢为也”,天下共享安平泰。 4.“兵者,不祥之器也”,然而,国防不可不固,既要精兵,又要利器。当外敌来侵,不得已而用兵,以保国卫民之际,则“以奇用兵”,战而胜之;既获得了“善果”,则适可而止,决不以兵强于天下。“杀人之众,当以丧礼处之”,是乃虽奇亦出之于道,虽战而不失其慈。 5.“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以史为鉴,“以天下观天下”,以“天下有道”的君王无为而治,来对照“天下无道”之“盗夸”的祸国殃民、遗臭万年,作为前车之鉴,常怀警惕之心,而“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 6.“以道莅天下”,鬼神不伤人,圣人也不伤人,因而其德交相归属,和谐相处,各得其所,各安其性命之情,而偕化于道。 7.邦际相处之道,自处卑下,邦愈大,势愈盛,愈加谦虚对待小邦,实行睦邻和亲政策,天下一家,同沐道海。 (四)君王努力提高自身的道德境界: 1.身为邦国之本,爱民以爱身为先。未有身之不修,而能治理邦国的,亦未有不爱其身,而能爱民的。老子说:“故贵为身于为天下,若可以托天下;爱以身于为天下,若可以寄天下。”(13章) 2.贯彻内真外圣之道,确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使命感,“修之于身,其得乃真”,进而以“修之于天下,其得乃溥”为人生的终极关怀。 3.效法太上之治,百姓仅仅知道有我居于其上,而不感到重负,我处于百姓之前,而不会受到伤害,于是,“天下皆乐推而不厌”。(66章) 4.继承与发扬中华大道传统——“道纪”,万物芸芸并作,日理万机,务令复归于朴,复归于无名之道。 5.“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学不学,以复众人之所过”,尤以前朝覆灭的经验为殷鉴,而以“不知知”为病,切实做到“知常曰明”,而“唯道是从”。 6.以俭自奉,不驰骋畋猎,不贵难得之货,弃绝五色、五声、五味,去甚,去奢,去泰,“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以“恬淡为上”。 7.我不敢为天下先,以贱为本,以下为基,谦虚卑下,宁愿珞珞若石,而不琭琭若玉。历史的经验是:“受邦之垢,是谓社稷之主;受邦之不祥,是谓天下之王。” 8.与世不争,重积玄德,广德若不足,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成功而不居。虽然成功遂事,国泰民安,口碑载道,而不名有,绝不居功自傲,更不贪栈恋位,“功遂,身退,天之道也”,于是“道乃久,没身不殆”。 9.把握明智,既明于自知,又明于知人。于己,自爱而不自贵,自知而不自见,不自是,不自矜,不自伐,不自大;于人,虚心求教,善于纳谏,以人为鉴,知人善任,善于用人之力。贵师爱资,以善人为师,不善人为资,吸取正反的经验教训,以励我于成。 10.把握大道思维,辩证地观察、对待一切事物,识祸福倚伏之理,辨成败存亡之机,谋之于其未兆,治之于其未乱,“见小曰明”,知常达变,以期成为一代有道明君。 11.“反者,道之动也;弱者,道之用也”。“以道莅天下”,必须彻底反俗,方可复归于道;必须柔弱为用,以不争为德,方可战胜天下之至坚;“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12.坚持不懈地修炼中华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决不好径,破除忌讳,清除迷信,身心并炼,形神俱妙,大道为怀,天下为公,升华自我,臻于内真外圣的大道真善美境界,以适应治国安邦爱民的需要。 (五)历代君王崇奉老子,注解《道德经》,蔚然成风。 主要的有: 1.唐玄宗李隆基,于开元二十一年《御注道德真经》四卷,颁行天下,令士庶家藏一本,并刻石为记,以图传之久远,每年贡举,加试《老子》策。又于天宝十四年十月,颁《御注道德真经义疏》四卷于天下。﹝5﹞ 他以姚崇、宋璟为相,成“开元之治”。惜晚节不保,纳太子寿王妃杨太贞为贵妃,重用奸臣李林甫,以致天宝之乱。 2.宋徽宗赵佶,《御解道德真经》二卷,于重和元年八月诏颁于全国。 他本非天纵之才,又处于积弱的晦世,虽身负重任,却无心治国,耽迷于艺术,神化老子,而宠信奸臣秦桧,以致岳飞功败垂成,国破家亡,自身也沦为阶下囚,于历史是有罪的。 3.明太祖朱元璋,读《道德经》,“‘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当是时,天下初定,民顽吏弊,虽朝有十人而弃市,暮有百人而仍为之,如此者,岂不应经之所云?朕乃罢极刑而囚役之,不逾年而朕心减恐。”﹝6﹞ 于洪武七年十二月《御注道德经》二卷,序曰:“朕虽菲材,惟知斯经乃万世之至根,王者之上师,臣民之极宝,非金丹之术也。” (六)奉行老子“君主南面之术”,实行无为而治,国家富强,政治和谐,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为中华民族谱写了光辉的篇章,于史有徵的著名盛世有: 1.申不害的无为而治: 申不害生于公元前385年,卒于公元前337年。他深受老子的影响,强调君王御臣之术。韩昭侯于八年任他为相,治韩十五年,终其一生,对内修治政教,对外应接诸侯,以致国治兵强,内外安定和平,而无外患,可见其治世的良好效果。 其学术本于黄老,而重于术,主张“天道无私,是以恒无”,“地道不作,是以常静”,“圣人任法,而不任智”,君王“示天下无为”。﹝7﹞ 他说:“去听,无以闻则聪;去视,无以见则明;去智,无以知则公;去三者不任则智。”“故至智弃智”,“静以待时”,“古之王者,其所为少,其所因多”,“为则扰矣,因则静矣”。﹝8﹞ 申不害是黄老之学的先行者。 2.汉惠帝刘盈的无为而治: 惠帝元年,曹参为齐相。参“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币请之。既见盖公,盖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推此类具言之。’参于是避正堂,舍盖公焉。其治要用黄老术,故相齐九年,齐国安集,大称贤相”。 “惠帝二年,萧何卒,参代何为汉相国,举事无所变更,一遵萧何约束”,“择郡国吏木诎于文辞,重厚长者,即召除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务欲声名者,辄斥去之”,“参见人之有细过,专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 “惠帝怪相国不治事,以为‘岂少朕与’?参曰:‘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 ﹝9﹞史称“萧规曹随”。 萧何、曹参治国时,“镇以无为,从民之信,而不扰乱”。﹝10﹞参为汉相国三年,以治齐者治天下,天下大治。 “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11﹞时年仅二十三岁。﹝12﹞ 太史公曰:“孝惠皇帝、高后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无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13﹞ 3.汉孝文帝刘恒的无为而治: 汉孝文帝于元年十二月,“除收孥诸相坐律令”;二年三月,“赐天下鰥寡孤独穷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儿九岁以下布帛米肉各有数”。 二年十二月下令:“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思之所不及,匄以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饬其任职,务省徭费以便民。”﹝14﹞ “上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而来谏者。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三年“正月,上曰:‘农,天下之本,其开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十三年五月,下诏曰:‘今法有肉刑三,而姦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薄而教不明欤?吾甚自愧。” “夫刑至断肢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楚痛,而不德也。岂称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 “上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毋以异,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 十九年,“上曰:‘今单于反古之道,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亲与朕俱弃细过,偕之大道,结兄弟之义,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亲已定,始于今年。” 二十三年,“天下旱,蝗。帝加惠,令诸侯毋入贡,弛山泽,减诸服御狗马,损郎吏员,发仓庾,以赈贫民。”﹝15﹞ 二十四年,“六月己亥,崩于未央宫”,﹝16﹞时年四十七岁。﹝17﹞遗诏:“出临三日,皆释服”,“绖带无过三寸,毋布车及兵器,毋发民男女哭临宫殿。宫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各十五举声,礼毕罢。非旦夕临时,禁毋得擅哭。”﹝18﹞ “孝文帝从代来,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狗马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上常衣绨衣,所幸慎夫人,令衣不得曳地,帏帐不得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治霸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不治墳,欲为省,毋烦民”,“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19﹞ “百姓无内外之徭,得息肩于田亩,天下殷富,粟至十余钱,鸣鸡吠犬,烟火万里,可谓和乐者乎!”﹝20﹞ 太史公曰:“文帝时,会天下新去汤火,人民乐业,因其欲然,能不扰乱,故百姓遂安。自年六七十翁,……游遨嬉戏如小儿状。” ﹝21﹞“汉兴,至孝文四十有余,德至盛也。”﹝22﹞ 4.汉孝景帝刘启的无为而治: 汉孝景帝有志继承孝文帝的无为而治,于元年十月,制诏御史:“孝文皇帝临天下,通关梁,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育群生。减嗜欲,不受献,不私其利也。罪人不孥,(按:刑不及妻子)不诛无罪。除宫刑,出美人,重绝人之世。”﹝23﹞藉以遵行。 “元年五月,除田半租,令群臣无朝贺。匈奴入侵,与约和亲”。 “汉景帝以黄子、老子义体尤深,改子为经,始立道学,敕令朝野悉讽诵之。”﹝24﹞ 甲子,孝景帝崩,﹝25﹞时年四十八岁,﹝26﹞遗诏:“出宫人,归其家,复无所与。”﹝27﹞ 《史记索隐•述赞》:“景帝即位,因修静默,勉人于农,率下以德,制度斯创,礼法可则。” “文景之治”有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即汉文帝刘恒之妻、汉景帝刘启之母——窦太后,当皇后23年,皇太后16年,太皇太后6年,共45年,政治影响很大。《史记•外戚世家》说:“窦太后好黄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诸窦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其术。” 史家盛称的“文景之治”,至汉武帝“即位数年,汉兴七十余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故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当此之时,纲疏而民富”。 ﹝28﹞ 5.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之治”: 唐太宗雄才大略,年十八岁便经纶王业,立下赫赫武功,二十四岁而天下平定,二十九岁遂居大位,﹝29﹞乃“以百姓之心为心”,﹝30﹞亡隋为鉴,常怀警惕,而偃武修文,励精图治,能知人善用,虚心纳谏,而致“贞观之治”,奠定了唐朝长期繁荣昌盛的基础。 魏征曾为太子洗马,“每劝建成早为之谋。太宗既诛建成,召征责之曰:‘汝离间我兄弟,何也?’众皆为之危惧。征慷慨自若,从容对曰:‘皇太子若从臣言,必无今日之祸。’太宗为之敛容,厚加礼异”,“数引之卧内,访以经术”。 贞观二年,魏征谏太宗:“古人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愿陛下守此常谦常惧之道,日慎一日,则宗社永固,无倾覆矣。唐虞所以太平,实用此法。”﹝31﹞ 贞观十一年,征上疏:“当今之动静,必思隋氏以为殷鉴”,“知存亡之所在,节嗜欲以从人,省游畋之娱,息靡丽之作,罢不急之务,慎偏听之怒;近忠厚,远便佞,杜悦耳之邪说,甘苦口之忠言;去易进之人,贱难得之货,采尧舜之诽谤,追禹汤之罪己,惜十家之产,顺百姓之心。”﹝32﹞ 贞观十三年,魏征恐太宗不能克终俭约,近岁颇好奢纵,上《渐不克终疏》,从十个方面恳切劝谏太宗:“恃功业之大,意蔑前王,负圣智之明,心轻当代,此傲之长也。”唐太宗为征所感动,说:“朕今闻过能改,庶几克终善事。若违此言,更何颜与公相见?复欲何方以理天下?遂列为屏障,朝夕瞻仰。又寻付史司,冀千载之下,识君臣之义。”﹝33﹞ 魏征向太宗坦露胸怀:“臣以身许国,直道而行,必不敢有所欺负。”﹝34﹞唐太宗说:“征每犯颜切谏,不许我为非,我所以重之也。”﹝35﹞君臣感遇,相得益彰。 魏征谏太宗前后数百条,﹝36﹞皆切中时弊,太宗每称善,且多引咎自责,而从之改过。 贞观“四年,岁断死二十九,几至刑措。东薄海,南踰嶺,户阖不闭,行旅不赍粮,取给于道”。﹝37﹞ “自贞观以后,太宗励精图治。至八、九年,频至丰稔,米斗四、五钱,马牛布野,外户动则数月不闭,至十五年,米每斗值二钱。”﹝38﹞ 唐太宗总结说:“贞观以前,从我平定天下,周旋艰险,间关草昧,玄龄之功无所与让。贞观之后,尽心于我,献纳忠谠,安国利人,成我今日功业,为天下所称者,惟魏征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39﹞ 魏征病逝,“太宗亲为制碑文,复自书于石。太宗后尝谓近臣曰:‘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征殂逝,遂亡一镜矣!’因泣下久之。”﹝40﹞ 魏征是文中子王通的弟子,曾为嵩山道士,著有《道德真经要义》五卷。魏征不但善于直谏,而且敢于批逆鳞,为贞观之治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惜他害于名,虽身罹重病,心瘁神疲,而不毅然激流勇退,遂“不道,早已”,去世时年仅62岁。 6.唐玄宗李隆基的“开元之治”: 开元前期,唐玄宗求治心切,重用贤相姚崇、宋璟等,虚心纳谏,革除政弊,施政大计“依贞观故事”。 先天二年三月,玄宗即位后半年,晋陵县从九品县尉杨相如上疏:“臣所以举隋氏纵欲而亡,太宗抑欲而昌,愿陛下详择。”“帝览而善之”。﹝41﹞ 开元二年正月,“制求直谏昌言,弘益理政者”。﹝42﹞ 开元二年八月,唐玄宗遣送后宫不用的宫女回家。 他说:“见不贤,莫若自省;欲止谤,莫若自修。改而更张,损之可也。”﹝43﹞ 九月,颁发制书,以“厚葬为戒”。﹝44﹞ “玄宗躬定大难,手振宏纲,开怀纳忠,克己从谏,尊用旧老,采拔群才。大臣不敢壅下情,私昵不敢干公议,朝清道泰,垂三十年。” ﹝45﹞是时,“河清海晏,物殷俗阜”,“左右藏库,财物山积,不可胜较。四方丰稔,百姓殷富,管户一千余万,米一斗三、四文,丁壮之人,不识兵器。路不拾遗,行者不囊粮”,“人情欣欣焉”。﹝46﹞ 但是,当国泰民安之时,唐玄宗却恃功以自傲,听不进忠谏,乃罢掉“守正嫉邪,以道匡弼”﹝47﹞的贤相张九龄,而信用口蜜腹剑、阴险奸诈的李林甫为相,荒怠国政,纵情享乐,尤其迷恋于太子寿王妃杨太贞的美色,而忘乎所以,蜕变为无道的昏君,遂致天宝之乱,大唐盛世从此一蹶不振,祸国殃民,罪莫大焉,成为历史的罪人,教训良深!
八、老子自身修炼的经验 老子认为,人生于世,贵为“域中四大”——道、天、地、人之一,其客观地位的崇高,诚无以比拟矣!我之生命,“出生,入死”,其生也,出之于道,其死也,入之于道,乃道之一体周行,岂可似芸芸众生,于世俗无边的苦海中升降浮沉?我之生命,自当为载道之器、弘道之资,本是天经地义不易之理,是以当本着宇宙万物的根本规律:尊道贵德恒自然,以继承、发扬中华大道传统——“道纪”为天赋的神圣使命,以修真成圣为生命的根本途径和人生的终极关怀。 为此,须贵爱我身于为天下,以史为鉴,“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向古代“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的善为道者学习,今译如下: 豫然迟疑啊!他好似冬天涉渡河川; 犹然戒慎啊!他好似畏惧四周邻居; 俨然庄敬啊!他好似宾客的矜庄; 涣然流散啊!他好似冰凌的溶释; 敦然浑厚啊!他好似原木的纯朴; 旷然虚空啊!他好似山谷的宽容; 浑然混沌啊!他好似水流的浊乱。 谁能够浑浊而让它静止,徐徐地澄清? 谁能够安定而让它活动,徐徐地生长? 葆藏此道的人,不喜欢盈满。 唯有不盈满,所以能够衰敝而新成。 似古老的榕树,纵然衰敝,仍然萌发新枝,充满生命活力。 老子于十章中概括自身修炼的方法,今译如下: 承载精神,抱持一体,能够互不相离吗? 抟聚精气,达到柔和,能够好象婴儿吗? 涤除玄妙的心灵之镜,能够没有疵瑕吗? 慈爱人民,治理邦国,能够自然无为吗? 天门自动地开启闭合,能够雌伏不先吗? 朗照四方,明白四达,能够不用心智吗? 产生了功能,蓄积着它;虽然产生,而不占为己有;有了作为,而不自恃己能;成长发展,而不用心主宰;这是叫做玄德——玄奥幽潜的德性。 这是中华深根固柢、长生久视的无上法门,其中始终贯彻着玄德的根本原则:“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唯有重积玄德,方可“比于赤子”;唯有重积玄德,方可“有国之母”;唯有重积玄德,方可“复至于大顺”。 道化生了万物,同时,又内在于万物,而为其生存的根本、生命的活力、命运的节律,决定着万物的生长化灭,是以道为天下贵;是以纵然“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若坐进此道”。世间的荣华富贵,于我似浮云,亲疏、利害、贵贱俱不入于我之胸次,我乃“不若坐进此道”——中华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吾欲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我坐进此道,“涤除玄鉴”而无疵,深化心灵革命、思维革命、情感革命,使我之人生方程式来一个根本性的改变,与俗绝然反矣,乃与道合其真。循此递进,于是“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我坐进此道,无欲观其妙,有欲观其徼,当我身中气机勃发,万物芸芸并作、气象万千之际,乃观之使复归于根柢,而不流散于无穷,耗竭精气神,于是得以归根复命,而含德之厚,比于赤子:“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会而朘怒,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 修炼大道,须知行合一,“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唯有读书明道以知常,方可避免陷于盲区、误区以至于险区;唯有身体力行以证道,着眼于损,损尽自我的私妄昧,心虚道来居。是以修道贵有真知,以“知和曰常”、“知常曰明”为指针,遵循古代的道纪,以统御现今的万有,既有自知之明,复有知人之智,知常达变,进而“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而复归于朴,即复归于道恒无名的本体,修真之能事尽矣! 修炼大道,须坚持大道辩证思维,把握“有无之相生,难易之相成,长短之相形,高下之相盈,音声之相和,先后之相随,恒也”,天下万物“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遵循“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的生命规律;遵循其犹张弓的天之道,抑高举下,损有余以补不足,臻于中和,使身中阴阳高度和谐,精气神异常饱满,生机盎然,而且敝旧而新成。 修炼大道,须深识祸福倚伏之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而以贱为本,以下为基,静以制动,重以御轻,既消弭倾覆之危,复明于见小,谋之于其未兆,“为之于其未有,治之于其未乱”,虽然历经艰险曲折,而终抵于成。 修炼大道,须信字为本,闻道而勤行,坚信不移,而以“信不足焉,有不信”(17章)为大戒,以严字把关,以人为鉴,“以身观身”,贵师爱资,“行于大道,唯施是畏”,居安思危,常怀警惕之心,以免陷入“民之从事,恒于其几成而败之”的险区,而“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 修炼大道,要“自知而不自见,自爱而不自贵”,(72章)而以“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为终生的戒律,立志强行,尤其强于自胜,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63章) 老子以《建言》中古代善为道者的修炼经验为座右铭,今译如下: 明证于道,好象昏昧无知;日进于道,好象步步后退;平坦的道,好象崎岖不平; 崇高的德,好象谦卑的溪谷;广大的德,好象贫乏不足;建树玄德,好象偷窃; 质朴纯真,好象混浊;最洁白的,好象垢污;最大的区域,没有边隅;最大的器才,是无须陶铸而成的;最大的声音,是听不见的;最大的形象,是没有形状的; 道褒扬无名的状态。 唯有道,善于开始,而且善于成功。 心中无别物,唯有此大道,自然“善始且善成”矣。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也。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身非私有,圣人“不以其无私欤?故能成其私”;(7章)“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超脱世俗,超越自我,超然物外,“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 老子之所以修炼大成,臻于大道的真善美境界,形神俱妙,灵能迸发,健康长寿,享年169岁,完成为大道传真的崇高历史使命,其根本乃在于“我恒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老子继承中华道纪,以“古之善为道者”、“善摄生者”为师,进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使之升华于宇宙大道的高度,创造性地总结出完善而系统的大道科学体系,而以中华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为其根柢,以“治人事天,莫若啬”为其根本途径,以“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溥”为其究竟,垂范万世,足为后人的楷模。 这是老子对于大道、对于人类的伟大奉献。 九、老子对历代人修炼与修养的凭藉作用 古代之人是怎样修炼的? 老子于四十一章指出《建言》中所精妙总结的古人修道经验是: “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颣;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褒无名。夫唯道,善始且善成。” 这是中华先祖历代修炼大道的经验结晶,是对大道传统——道纪的传承,深刻地论述了修真辩证法,揭示人生真善美的大道境界及其崇高的道德风范。 老子复于十五章中,形容“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的“古之善为道者”:“豫兮!其若冬涉川;犹兮!其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浑兮!其若浊。孰能浊而静之,徐清?孰能安而动之,徐生?葆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是以能敝而新成。” 老子透过古代善为道者的微妙道相、真人形象,启示其心灵境界,概括其修炼经验是七字妙法: (一)豫:迟疑犹豫,谋而后定,举无不当,行不躁进,择善而从。 (二)犹:戒慎恐惧,自省慎独,深藏若虚,慎终若始,常不放肆。 (三)俨:庄敬如宾,无稍懈怠,虚心谦退,必信必诚,客而不主。 (四)涣:去私除妄,层缚都融,涣然冰释,无有疑惑,无所障碍。 (五)敦:敦厚纯朴,不假雕琢,不受污染,天生妙成,咸其自然。 (六)旷:旷达虚空,虚怀若谷,宽容万物,立足于无,以为道用。 (七)浑:浑然一体,玄同一切,超凡脱俗,与道合真,天人合一。 老子进而统之以浊而静之、安而动之,让其徐清、徐生,揭示修道的根本规律,其着重点在于“徐”字,“绵绵若存,用之不勤”,(6章)以“周行而不殆”。最后指出:永葆此道,唯有不盈,方能敝而新成。 这是古人修炼大道的典范,是为老子的先师,亦是后代修炼者的光辉榜样。 老子于五十章中,揭示古之善为道者,即善“摄生者”: 山陵行走,不避开兕牛老虎,进入军阵,不披带坚甲利兵,兕牛无处攻投它的头角,老虎无处举措它的脚爪,兵器无处容受它的锋刃。这是什么原故呢?因为他们没有死地啊! 这是修道大成,激发了人体潜在的本能,从而与道合真,与天合一,与万物为友,臻于修真证道的大成境界。 紧接着老子于五十五章揭示古之善为道者,即“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蜂蝎毒蛇不螫,鸷鸟猛兽不搏;筋骨柔弱,而拳头却握得牢固,不知道男女的交合,而生殖器却勃然奋起,精气充沛之至啊!整天哭号,而不沙哑,阴阳淳和之至啊!老子进而揭示其所以然的缘故:“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他乃是深知此和之至的根本规律——常,因而明白通达,从而有益于生命,是谓吉祥,进而修道的强者,心能使气,“抟气致柔”,于是乎!心正气顺,心平气柔,心慈气和,是乃心机——气机——生机的辩证关系,然后作用于病机,“正气内存,邪不可干”,﹝48﹞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49﹞ 这是把握生命的规律,修炼深入于生命的本质,开发自身潜在的本能,而进入“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所产生的大道硕果。 老子继承古之善为道者的经验,更进而使之升华臻于宇宙大道的高度: 首先,确立人为“域中四大”之一的崇高主体地位,在“道法自然”的总则下,“以辅万物之自然”,善于高度理性自觉地法道、法天、法地、法古之善为道者。 其次,把握宇宙万物的根本规律——尊道贵德恒自然,以之为自身修道的道德规律和行动指南,于是,“我恒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第三,明确修炼大道是为了弘道传真,走内真外圣之路,以道莅天下、道溥万物为自我的理想事业和人生的终极关怀。 第四,“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自觉地继承、发扬中华大道传统,作为大道的承传者,身负历史重任,具有高度的历史责任感和时代忧患意识,以为大道传真作为人生的神圣使命,敢于承担,责无旁贷。 第五,把握大道辩证思维,其根本修炼方法,今译如下: 承载精神,抱持一体,能够互不相离吗? 抟聚精气,达到柔和,能够好象婴儿吗? 涤除玄妙的心灵之镜,能够没有疵瑕吗? 慈爱人民,治理邦国,能够自然无为吗? 天门自动地开启闭合,能够雌伏不先吗? 朗照四方,明白四达,能够不用心智吗? 产生了功能,蓄积着它;虽然产生,而不占为己有;有了作为,而不自恃己能;成长发展,而不用心主宰;这是叫做玄德——玄奥幽潜的德性。﹝50﹞ 时转代移,到了老子的后代,随着道德的沦丧,老子大道科学久隐于世,而为下士之所笑。于是,修道竟然降落为修炼气功,乃有炼气、炼丹、导引、服饵以及种种静功、动功法门,俱乃离乎修炼大道万里,虽有小益,终无大补,甚或背道而驰,未见其利,反招其害,亦颇多见。老子所传承的道德,甚至堕落红尘,沦为世俗之人营私牟利的工具矣。 随着人类异化的进程,道德递降,于是《老子》遂从修炼大道、而下落为后代之人修养身心、处世待人的凭藉作用。 其大要是: (一)明确人生的方向: 人生于世,当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38章)不可似芸芸的众生,碌碌而无所建树。因此,人生的价值取向是:以道为贵,循道以趋,重于积德,以“修之于身,其得乃真”为根柢,达则驾而行,“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溥”,成就人生的道化,完成自我的理想事业,人生可以无憾矣!若不得其时,则被褐怀玉,蓬蔂而行,逍遥山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51﹞过着归隐田园、诗化般的生活。 (二)指导为人处世: 世俗是陷阱,人际关系复杂而多变,尤其是处于人类社会如是严重异化的时代,是以须明哲以保身,善于为人处世之道: 1.辅其自然,唯道是从。凡事从客观实际出发,以我的主观努力,来辅助客观事物的发展变化,不急躁,不任情,不妄为,严防常于几成而败之的覆辙,而“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 2.“曲则全”是事物辩证发展历程的规律性反映。对于事业的曲折、意外的变故,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庶几处变不惊,转而使错误成为正确的先导,失败成为成功之母。 3.“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以史为鉴,察往以知来,“以复众人之所过”。以人为鉴,把握师资,是为人生为人处世的要妙。 4.“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轻则失根,躁则失君”,戒骄戒躁,不可感情用事,而轻蹈险区,一失足成千古恨。 5.知己知彼,知足知止。既智以知人,善于用人之力,又明以自知,识祸福倚伏之机,察进退存亡之兆;既有力以胜人,不可懦弱无力而偾事,尤强于自胜,善于解剖自我,批判自我,否定自我,升华自我;既富于知足,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尤有志于强行,愈是艰难愈奋发。 6.“道法自然”,积渐以成。“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以“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为终生的大戒,“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未雨绸缪,“为之于其未有,治之于其未乱”,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7.“企者不立,跨者不行。”(24章)坚持“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22章)谦虚谨慎,严以律己,“孔德之容,唯道是从”,“行于大道,唯施是畏”。 8.“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是谓微明。”知几其神,趁机而兴,遇时而作。若时未至,势难成,则识时务者为俊杰,激流勇退,以保全性命。“持而盈之,不若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盈室,莫之能守;贵富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9.“上善若水”,“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人,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8章)实行不争之德,故无尤。 10.“恬淡为上”,以淡养生。凡事把握其“度”,适可而止,以免过犹不及,“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11.知常达变,宠辱不惊,以磨砺自我的意志与坚韧不拔的性格,以与浊世相处。 12.和光同尘,玄同一切。世俗的亲疏、利害、贵贱皆无动于衷,“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52﹞我自泰然自若。 13.效法“大丈夫居其厚,而不居其薄;居其实,而不居其华”,(38章)以贱为本,以下为基,宁可珞珞若石,何必琭琭若玉?不肆欲纵情于五色、五音、五味,不驰骋畋猎,不贵难得之货,不见可欲,而以“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惨于欲得”,为败事之根,万劫不复之深渊,痛切戒之。 14.后而不先,柔弱胜刚强。“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用兵有言曰:‘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岂可以兵强于天下,岂可恃勇逞强而妄作?岂可大道甚夷而好径?坚持韧性的战斗风格,“坚强处下,柔弱居上”,而以“强梁者不得其死!”为座右铭。 15.以自然为宗师,法上善之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法江海之善下,以为百谷之王;法天地之草木,其生也柔脆;法天地之间如橐籥,虚而不屈,动而愈出;法天地之相合,以输甘露;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16.“我恒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圣人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善于救人救物,而无弃人弃物,切实奉行“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以我之有余,奉天下之不足。 (三)正确对待功名利禄: “俗人皆昭昭”,“俗人皆察察”,俱在名利场上围绕着功名利禄打转,费尽了心机,汲汲以追逐;“众人皆有以”者,个个大显身手,尔虞我诈,巧取豪夺;于是“众人皆有余”,名利双收;“众人熙熙”,何等的欢乐,“若享太牢,若春登台”。 此乃众生的世俗相,芸芸众生,身役于功名利禄,仿佛不由自主,“宠辱若惊”,(13章)好比飞蛾般投火,前仆后继,至死靡它,不亦可悲乎!“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 老子春雷惊蛰:“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44章)这是人生面临的三个严峻课题!孰知“甚爱必大费”,(44章)爱之过甚,必定大大耗费生命之宝——精气神,以致精亏气衰神疲,是以“物壮则老”,“不道,早已”,壮年早逝,酿出一幕幕人生的悲剧。孰知“多藏必厚亡”,(44章)“金玉盈室,莫之能守;贵富而骄,自遗其咎”。凡此,俱是为常见的社会病,乃人生方程式的失误——纵情肆欲以享乐,宛转沉溺于名利情爱,其根因是利己主义,非身殉之不可! 因而老子痛切地指出:“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惨于欲得。” 正确对待功名利禄之道是: 首先,立志做一个真正的人,立定人生的脚跟,端正命运的航向,以修持道德为生命的根本,以此为安身立命之所。 其次,当贵爱自身于为天下,功名利禄乃身外之物,视之如浮云,何必汲汲以求?一旦事业成就,“成功而不居”,“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第三,人生于世,重于积德,为而不争,当功名利禄不期而自来之际,“恬淡为上”,以它为慈心化世之资,切勿据为私有,资以享乐;尤须深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今日之福——功名利禄之盛,翻成明日之祸——身败名灭,追悔莫及矣!古往今来,血迹斑斑,触目惊心,怎不惊醒黄粱梦中人? 历代诸多有识之士,以《老子》来修养自我,确立安身立命之所,着眼建立正确的“三观”——人生观、世界观和宇宙观,明确人生的价值取向和应尽的义务——使命,努力提高道德境界,磨炼处世应变的能力,善于从事人生的理想目标。 它对于中华民族心理素质、道德境界、思维方式、坚韧毅力、处世风格,尤其是强大的亲和力、凝聚力等的形成,乃其根柢的所在。虽然,道递降而为器,其作用仍然异常巨大,而影响深远,中华民族的道纪,亦赖之以延续。 中国是大道的故乡,中华民族之所以巍然屹立于世者,为有源远流长、根深柢固的大道传统。 历史呼唤老子! 人类面临转折! 中华际遇复兴! 大道潮流汹涌澎湃,老子大道重见于世,乃势之所必然! 老子评述 【注释】 (1)《自然辩证法》第15页。 (2)《庄子•天道篇》。 (3)《史记•太史公自序》。 (4)詹剑锋《老子其人其书及其道论》第155页。 (5)《道藏》第11册,唐玄宗《御制道德经疏•外传》。 (6)明太祖《老子赞》。 (7)马 骕《绎史》一百一卷引。 (8)《吕氏春秋•任数篇》。 (9)《史记•曹相国世家》。 (10)《前汉书•刑法志》。 (11)《史记•吕后本纪》。 (12)宋•裴 骃《史记集解》皇甫谧曰:“帝以秦始皇三十七年生,崩时年二十三。” (13)《史记•吕后本纪》。 (14)(15)(16)《史记•孝文本纪》。 (17)宋•裴 骃《史记集解》徐广曰:“年四十七。” (18)(19)《史记•孝文本纪》。 (20)(21)《史记•律书》。 (22)(23)《史记•孝文本纪》。 (24)《法苑珠林六十八》引《吴书》。 (25)《史记•孝景本纪》。 (26)宋•裴 骃《史记集解》:“皇甫谧曰:‘帝以孝惠七年生,年四十八。’” (27)《史记•孝景本纪》。 (28)《史记•平准书》。 (29)吴 兢《贞观政要•灾祥》。 (30)白居易《不劳而理策》:“臣又闻太宗文皇帝尝曰:‘朕虽不极古,然以百姓之心为心。’臣以为致‘贞观之理’者,由斯一言始矣。” (31)《贞观政要•谦让》。 (32)《贞观政要•刑法》。 (33)《贞观政要•慎终》。 (34)《贞观政要•直谏》。 (35)《贞观政要•任贤》。 (36)《贞观政要•纳谏》。 (37)后晋•刘 昫等编撰《旧唐书•太宗本纪》。 (38)杜 佑《通典》卷七。 (39)(40)《贞观政要•任贤》。 (41)《册府元龟》卷533《谏诤部•规谏一〇》。 (42)《旧唐书•玄宗本纪上》。 (43)《唐会要》卷3《出宫人》。 (44)《全唐文》卷20玄宗《禁厚葬制》。 (45)陆 贽《奉天论前所答奏未施行状》。 (46)郑 綮《开元传信记》。 (47)《四库全书总目》卷149《集部•别集类二》。 (48)《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 (49)《黄帝内经素问•刺法论》。 (50)《老子》10章。 (51)《陶渊明诗•饮酒之五》。 (52)《庄子•逍遥逰》。 附 传 一、
孔 子 孔子名丘,字仲尼,鲁昌平乡陬邑(今山东曲阜)人,生于周灵王二十一年,鲁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551年),死于周敬王四十一年,鲁哀公十六年(公元前479年)享年七十三岁。 孔子一生师从剡子、苌弘、师襄、蘧伯玉和老聃。儿时就聪明好学,“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1﹞,年十五便有志于学,﹝2﹞是以于鲁昭公七年,他十七岁,便开始殷勤向老子学礼,随葬于巷党;于鲁昭公二十年,他三十岁,往洛阳恭敬问礼于老子,归来,盛赞老子犹龙;孔子五十一岁,尚未闻道,遂前往沛地虔诚向老子问道,归来后,再次盛赞老子犹龙;尤其是在他五十八岁那一年,曾多次向老子请教宇宙万物生化之道和至高无上之大道以及何谓圣人等,从而他的人生境界有了巨大的飞跃。七十一岁时,欲藏书于周朝王室,遂往见老子,演绎仁义。老子指明仁义乃乱人之本性,至治当“任德而行,循道而趋”,同时,进而阐明《六经》不过是先王之陈迹,而非其根源。孔子退而静思三月,再次拜见老子,说:丘很久了啊!不和造化为人,怎么可以化人呢?老子认可说:“丘懂得了道”。 这些事迹具见于《老子传》中。 历史印证了老孔师弟情深,亲密无间,老子时八十二岁,踞坐于灶角,而听五十二岁的孔子蹲在地上读《春秋》,师弟之间,脱略形骸,无拘无束。﹝3﹞ 按:孔子早立大志,以天下为己任,有大境界,殷勤从老子求道,衷心赞叹老子“其犹龙耶!”影响深远。他不畏劳苦艰险,奔波十三载,干预七十二君,然而没有重用他的,乃立志删定六经,修订《春秋》,致力于教化,史称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虽未能从大道入手,以仁义礼治匡正人心,亦有巨大的历史作用。 二、
庄 子
庄子,姓庄,名周,字子休,宋国蒙县人。生于周烈王七年,楚宣王元年(公元前369年),卒于周赧王二十九年,楚顷襄王十三年(公元前286年),享年八十三岁。﹝4﹞曾经当过蒙地管理漆园的官吏。住在穷里陋巷,贫困窘迫,靠织麻鞋为生,颈项枯槁,面黄肌瘦。曾“往贷粟于监河侯”,遭其讥笑。﹝5﹞ 庄子穿着有补丁的粗布衣服,用麻绳系着鞋履,去见魏王。 魏王说:“何以先生这么疲惫呢?” 庄子说:“贫穷啊!不是疲惫啊!士人有道德不能履行,疲惫啊!衣服敝旧,鞋履露趾,贫穷啊!不是疲惫啊!这是所谓不遭逢时机啊!如今处于昏君乱相之间,而欲愿不疲惫,怎么可以做到呢?这是比干之所以被剖心,明显的象征呀!”﹝6﹞ 庄子一生耿介,独立于浊世。 楚威王听说庄周贤能,派遣大使携带重金礼聘他当相国。庄周笑着对楚国使者说:“千金是重大的利益,卿相是尊贵的地位啊!你难道没有看见那郊祭作为牺牲的牛吗?饲养几年,披上纹绣华丽的外衣,牵它进入太庙。当那个时际,虽然想做一只独立自在的小牛犊,难道还能够吗?你赶快回去,不要污秽我!我宁愿遊戏于污浊的沟渠之中,自得其乐,而不为国君所羁勒,终身不做官,以畅快我的意志啊!”﹝7﹞ 随后,又有一次,庄子钓鱼于山东濮河水边。楚威王派使两个大夫前往先行致意,说:“愿意将国境之内的大事委托啊!” 庄子手持着鱼竿,头也不回地说:“我听说楚国有神龟,死去已经三千年了啊!国王用布巾包着放在竹盒里,而藏置于庙堂之上。作为这只乌龟来说,它宁可死了,因而留下尸骨而尊贵呢?还是它宁可生着,而拖曳尾巴于泥涂之中呢?” 两个大夫说:“宁可生着,而拖曳尾巴于泥涂之中。” 庄子说:“回去吧!我将拖曳尾巴于泥涂中。”﹝8﹞ 他于学术没有不窥探的,然而,要旨归本于老子大道理论,著书《庄子》十多万字,用来阐明老子的学术。﹝9﹞文笔汪洋恣肆,神思妙生,仪态万方,“吐峥嵘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10﹞ 《庄子•天下篇》对老子、关尹理论要旨作了概括:以本根为精微,以万物为粗糙,以有积为不足,恬淡地独自和神明居处,古代的道术有存在于此的。关尹、老子闻到这种风气而喜悦它。建立它用“常无有”,归主它用“太一”,以濡弱谦下为外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质。﹝11﹞ 并且由衷地赞叹:关尹、老子啊!古代的博大真人呀!﹝12﹞ 按:唯有庄子能够遥接老子的心传,而继承老子之道,大力弘扬于世。他对于修炼心灵境界,确有独到之处,尤其是对大道美学有突出的奉献。然而,他于老子之道,也有所偏离。 《庄子•天下篇》系庄子后学所写,他对老子和关尹的概括,既不合于老子之道的本旨,也不符合关尹的思想,而且将关尹先于老子,是很不适当的,因而予后世以极大的误导。 老子之道,“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因而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得以成功遂事,成就道化天下的理想事业,乃以其不争,而天下莫之能争,以其无为而无不为啊!而关尹作为老子的弟子,自是不能违背于此的。 特别是他的概括,未能揭示老子对于中华大道传统划时代的创造性奉献,将它推进到一个系统而完善的崭新阶段——大道科学,成为中华民族的灵魂,而予后世和全人类以极其深远的影响。 三、司马迁 司马迁,字子长,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生于汉景帝天元五年(公元前145年),卒于汉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6年)。 他因李陵之祸身受腐刑,蒙奇耻大辱,而不堕继承父亲未竟事业的大志,发扬中国史官的优良传统,发愤著《史记》,完成千古不朽的名著,终成一家之言,予后人以宝贵的龟鉴。他的志气与毅力值得敬佩。班固赞司马迁说:“刘向、扬雄博极群书,皆称迁有良史之材,……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13﹞ 司马迁的《老子列传》,给我们留下了老子的心印身影,尤其珍贵,这是他的莫大历史功绩。 只是他说:“老子所贵道,虚无因应,变化于无为,故著书辞称微妙难识。”“老子修道德,以自隐无名为务。”“老子,隐君子也。李耳无为自化,清静自正。”﹝14﹞由此可见,司马迁未能超脱世人对于老子的看法,而有失于真。 因为: 一、老子明说:“吾言甚易知,甚易行也,而天下莫之能知,莫之能行也。”(70章)天下之所以“莫之能知,莫之能行”,乃是缘于世人的种种局限性而造成的,怎么能说是老子“著书辞称微妙难识”呢? 二、老子“以百姓之心为心”,以“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溥”为人生的使命,提倡履践“内真外圣之道”(按:庄子称为“内圣外王之道”﹝15﹞),怎能说是“以自隐无名为务”呢? 三、说老子“无为自化,清静自正”,不足以概括老子的旨意,老子乃立天之道以规范人之道,强调世人应“道法自然”,“无为而无不为”,(48章)而以人合天,实现深根固柢、长生久视啊! 四、老子未尝是“隐君子”,他的归隐,是被迫罢官,大道不得其时,蓬蔂而行之后,何尝以之为务? 他又同时附传了几个人,其中太史儋一则,司马迁自身固然是明确无疑的。但是,其笔法易启后人的误解,而引起长期的争辩,以致混淆了史实,有损于老子的真面目,因此必须予以澄清。 四、尹 喜 尹喜,字公度,秦国人,周朝大夫,﹝16﹞“善内学星宿,服精华,隐德行仁,时人莫知”,﹝17﹞修道颇有成就,为函谷关关令。该关在陕州桃林县西南十二里,“终南楼观为尹喜故居”。﹝18﹞ 老子见到周朝末期德衰世乱,大道难行,乃被褐怀玉,西出函谷关。关令尹喜慧眼识真人,挂印弃官,拜老子为师,恳请老子说:“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19﹞ 老子乃叙述道德之意五千言,刻于竹简,留传世人。 当年五十八岁的尹喜便跟随老子去陕西大陵山吾老洞中修道,后来,尹喜病逝,葬于洞西南附近坡地,墓碑于“十年灾难”中被毁。 关尹说:“在自己没有拘执,形形色色的万物各自彰著。它的动,如流水;它的静,如明镜;它的反应,如回响。因此这个道好比物呀!物自己违背了道,道不会违背物。”“欲要这个道,而用视听和形体、智慧来追求它,不适当啊!……唯有静默而可以得到它,而本性成就于道的人,得到它。”﹝20﹞ “关尹贵清”,﹝21﹞著有《关尹子》九篇,﹝22﹞已佚。列子曾多次向他问道。 按:尹喜独具慧眼,识老子于莽莽原野的函谷关口,而使道德五千言传之于世,功德莫大啊!所著《关尹子》,可惜久已亡佚。他的思想,仅赖《庄子》及《列子》以见其一斑。 五、杨 朱 杨朱,即阳子居,魏国人,﹝23﹞大约生于公元前510年,﹝24﹞卒年不详。 杨朱的宗旨是:“不进入危险的城市,不居处于军旅之间,不以天下的大利,来换取脚胫上的一根毫毛。” ﹝25﹞他主张“保全生命,永葆本真,不以外物而疲累自己的身体”。﹝26﹞ 刘备要派遣周不疑向刘巴学习。刘巴回答:“于内,没有杨朱持守虚静的方术;于外,没有墨翟把握时务的风度。” ﹝27﹞由此可见,杨朱以守静之术名扬于世。 杨、墨都是当时的显学,“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28﹞然而,墨子主张兼爱、尚贵、右鬼、非命,却是杨朱所坚决反对的。 杨朱说:“有生命而最灵的,人啊!爪牙不足以提供守卫,肌肤不足以自我捍御,趋走不足以逃避伤害,没有毛羽以抵御寒暑,必将依藉外物以资养生命,所以任用智慧,而不凭恃力量。因此,智慧所珍贵的,保存自我为珍贵;力量所卑贱的,侵害外物为卑贱。” ﹝29﹞ 杨朱认为:“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30﹞因此,《吕氏春秋•不二篇》指出:“杨生贵己。”这乃是杨朱为我的真谛。 胡适说:“这是为我主义的根本观念。一切有生命之物,都有一个‘存我的天性’。”“存我观念是生物天然的趋向,本身并无什么不道德”,“杨朱的为我主义,并不是损人利己”。﹝31﹞ 杨朱遇见歧途而悲哭。 杨朱的邻居逃走了一只羊,既统率他的全家,又请杨子的童仆去追寻。杨朱说:“嘻!逃亡一只羊,为什么追寻的人这么多?”邻居说:“很多歧路。”到了返回,杨朱问:“羊追获了吗?”答:“逃亡了啊!”问:“怎么会逃亡了?”答:“歧路之中,又有歧路啊!我不知道该往那里走,所以返回呀!” 杨朱听了后,脸色变得很忧戚,很长时间不讲话,一整天不露笑容。 心都子说:“大道,因为很多歧路而亡羊。学者,因为很多方术而丧生。”﹝32﹞ 杨朱哭于歧途,说:“此乃错走半步,而发觉的时候,已失误千里的啊!所以悲哀而哭泣它!” ﹝33﹞ 杨朱主张:“行贤而去自贤之心,安往而不爱哉!” ﹝34﹞ 他是一个在历史上备受误解的人物。孟子就曾经诋毁说:“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35﹞俨然他是一个极端利己的人,诬陷“杨朱为我,是无君也”,痛斥他是“禽兽”,是“率兽食人”,因为“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36﹞予杨朱以严重的打击,其流毒更是延续至今。 按:杨朱过于自贵自负,而远离老子之道,成不了器。 他是“轻物重生”之士,主张“全性葆真,不以物累形”!而不以百姓之心为心,违背老子“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溥”(54章)的大道宗旨。 他的“贵己”、“重生”思想,突出个我的主体性、独立性,是有一定的进步意义。然而,究其实质,也是一种唯我主义的体现。 但是,孟子等人对于他的诋毁,因而造成世人的莫大误解,是应当予以洗雪的。 六、列 子 列子,姓列名御寇,字圄寇,郑国(今河南省中牟县西)人,生于春秋末期,卒年不详,长期隐居于郑圃。 列子穷困,容貌有饥色,门客有陈说于相国郑子阳的。郑子阳立即命令官吏送来粟米数十秉(注:一秉合一百六十斗)。 列子见到使者,再三拜辞。使者回去,列子进室。他的妻子望见而拊着心口说:“妾身听说作为有道者的妻子,都得到安佚享乐。现在有饥色,君侯过问,而遗赠先生食粮,先生不接受,岂不是命运吗?” 列子笑着对她说:“君侯不是自己知道我啊!以他人的话而遗赠我粟;到了他罪我啊!又且以他人的话,这是我所以不接受啊!” 后来,民众果然发难,而杀死子阳。﹝37﹞郑国国相子阳于郑繻公卄五年被杀。﹝38﹞ 《吕氏春秋•观世篇》对此评论说:“而且方有饥寒的忧患呀!然而,还不苟取,预先察见他的变化啊!预先察见他的变化,而后自己行动,通达于性命之情啊!” 由此可见,列子清静无为,特行独立以处世,不但清廉自奉,安贫乐道,而且他的智慧足以免祸。 列子自以为未始学有成就,而回归家中,三年不出门。为妻子炊煮,养猪好比养人,于事没有可以荣宠于怀的,舍弃雕琢,而复归于朴素,浑然兀自以他的形体独立于世,纷纭之中而封闭呀!一以贯之,终生不渝。﹝39﹞ 列子超脱于世俗的亲疏、好恶与是非,忘却了人物的差别,于是复归于生命的本初境界啊! 史疾为韩国出使楚国,楚王问他:“客人什么方术是所遵循的?”答:“治理列子御寇的理论。” ﹝40﹞ 由此可见,当时列子思想是显学之一,用于治国。世人并称老庄列,是有其深厚历史渊源的。 他推崇老子“修之于身,其得乃真”是“修之于天下”的根本。楚庄王问詹何治国之道,詹何答:“臣明于治身,而不明于治国啊!”又说:“臣未尝听说身乱而国治的啊!因此,根本在于身,不敢对以枝末。”楚庄王说:“善!”﹝41﹞ 列子直接继承老子思想:“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42﹞ 他多次请教于关尹。 列子师从于壶丘子林。 壶丘子林说:“你知道持后,那就可以谈到持身啊!” 列子说:“愿意听说持后。” 说:“回顾你的影子,就知道它。” 列子回顾而观看影子,形枉则影曲,形直则影正,然则枉直随着形体,而不在于影;屈伸听任于物,而不在于我。这是叫做“持后而处先”之道。﹝43﹞ 列子的宇宙观主要认为,道是“往复,其际不可终;疑独,其道不可穷”,即道于“周行而不殆”的循环往复运动之中,化生了宇宙万物,而道自身则是“独立而不改”,不增不减。他指出:“夫有形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道化生运动直到“天地含精,万物化生”。他所说的“太易”,即道的本体,万物从它而化生。 列子认为,“种有机”,“万物皆出于机,入于机”,﹝44﹞即认为万物都化生于几微的质素,而又复归于几微的质素,它是一个进化的历程。 列子具有高度的辩证思维,如他说:“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45﹞ 他通过许多寓言故事,深入浅出地阐述自己的学术思想。如《天瑞篇》的“杞人忧天”,说的是“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无所寄,废寝忘食”。他以道喻之,说:“天,积气耳;亡处亡气”,而且“日月星宿,亦积气中之有光耀者”;“地积块耳,充塞四虚,亡处亡块”,于是忧天的杞人“舍(释)然大喜”。列子借这个故事,阐述自己的宇宙观。 又《汤问篇》“夸父追日”的故事,讽刺“不自量力”的人,肆意妄为,终于“未至,道渴而死”,阐述为人须“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的道理。还有《汤问篇》著名的“愚公移山”故事等。 “列子贵虚”。﹝46﹞他认为,“静也虚也,得其居矣。取也与也,失其所矣。”﹝47﹞著书八篇,已佚。﹝48﹞ 按:列子继承老子道论,尝试为之阐发,然而有所偏离。列子于《列子•力命篇》中,反映他的“定命论”思想,“命曰:既谓之命,奈何有制之者耶?”,宣扬“我命由天不由己”,违背老子“我命由天亦由我”的思想。而且他热衷于偃师的机械人,﹝49﹞列姑射之山的神女,﹝50﹞神巫季咸的功能﹝51﹞之类,而未能一超直入,心专于老子的大道。这是他所以偏失的根源。 从老子——关尹——列子——庄子,可见老子道学的传承关系于一斑,列子是一个承前启后的重要人物。 著《列子》一书,可惜早已佚失。刘向的补辑,其中有后人的伪托,因而列子的真意,未能如实地传之于世。 七、申不害 申不害,郑国京县(今河南省荥阳县)人,约生于公元前385年,卒于公元前337年。 他原是郑国低贱的官吏,以学术进谒韩昭侯。昭侯于八年(公元前355年)用他为相。他修术行道,对内修治政教,对外应接诸侯,终其一生,十五年期间,国治兵强,没有侵犯韩国的。﹝52﹞ 申不害的学术,本于黄老,修治君王南面之术,以推行“无为而治”之道。 其大要是: (一)明君治国须效法天地之道,“天道无私,所以永恒公正;天道常常公正,所以清明”。﹝53﹞“地道不作为,所以常常清静;地道常常清静,所以方正。从事为它,才有永恒公正的清静呀!符信受到命令,必定实行啊”!﹝54﹞ (二)他总结了“往昔七十九代以来的君王,虽然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而俱称王于天下,何故呢?必定国家富足而粮粟多啊!” ﹝55﹞因此,“四海之内,六合之间,什么最珍贵?说是珍贵土地。土地,粮食之本啊”!﹝56﹞ (三)君臣关系应当是:“明君如身,臣如手。君若号,臣为响;君设其本,臣操其末;君治其要,臣行其详;君操其柄,臣事其常”,“主处其大,臣处其细”。﹝57﹞ (四)“因呀!君主之术啊!为呀!人臣之道啊!有为则干扰呀!因循则清静呀!”﹝58﹞“镜设精,无为而美恶自备;衡设平,无为而轻重自得。”﹝59﹞“凡因循之道,身与公无事,无事而天下自正啊!”﹝60﹞ (五)明君“无知无为”,而臣下“有知有为”,“去听无以闻则聪,去视无以见则明,去智无以知则公。去三者不任则治,三者任则乱”。“故至智弃智,至仁忘仁,至德不德,无言无思,静以待时,时至而应,心暇者胜。凡应之理,清净公素,而正始卒。‘古之王者,其所为少,其所因多’,‘为则扰矣,因则静矣’。‘故曰:君道无知无为,而贤于有知有为。’”﹝61﹞因而他强调“唯有无为,可以规范它”。﹝62﹞ (六)治国的明君,要有超人的独特智慧,“独视、独听,叫做聪明,能独断者,因此,可以成为天下的君主”。﹝63﹞因此,必须高度警惕大臣“遮蔽君王的聪明,壅塞君王的听闻,夺取他的政权,而专擅他的命令,拥有他的人民,而窃取他的国家啊”!﹝64﹞ (七)“善为君王的人,依倚于愚,立足于不盈,施设于不敢,隐蔽于无事,窜失开端,匿秘形迹,昭示天下以无为,因而近邻亲附于它,而远方心怀于它。”﹝65﹞ (八)“术呀!因为责任而授予官职,尊循名义而责求实际,操持生杀的权柄,课督群臣的才能啊!这是人主所执持的啊!” ﹝66﹞“名呀!天地的纲纪,圣人的符信。张设天地的纲纪,运用圣人的符信,则万物的情状,没有可以逃遁的啊!”﹝67﹞ (九)“圣明的君主,任用法制,而不任用智谋。” ﹝68﹞“君主必须有昭明的法制、公正的义理,好比是权衡以称量轻重,所以统一群臣啊!”﹝69﹞ (十)明君治国要慎言,“故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70﹞“君之所以尊者,令。令之不行,是无君也。故明君慎之”。﹝71﹞ 由此可见,申不害在韩国执政十五年,并非专重于术,而是修术行道,实行君无为而臣有为的“无为而治”。 著《申子》二篇,现仅存唐《群书治要》所辑《大体》一篇,﹝72﹞另有《君臣》、《三符》已佚,遗有片断文字散见于《韩非子》及《艺文类聚》、《意林》、马骕《绎史》等书中。 按:申不害先于慎到、庄子和孟子。他深受老子之道的影响,强调君王御臣之术,用之于韩国,十五年间,而国治兵强,终其一生,内外安定和平,可见其实践的良好效果,亦从而可知其“术”,即“君王南面之术”,乃权术的正途,而不是阴谋诡计之流。由此可见,司马迁称“申子卑卑”,﹝73﹞是不符于史实的。 司马迁说他“本于黄老而主刑名”,﹝74﹞申不害乃借刑名以“修术行道”。用之以治国。 他是黄老之学的先驱者,韩国之治,也是后来历史上所盛赞的汉唐“文景之治”与“贞观之治”的先行者。 八、韩 非 韩非生于韩襄王十四年(公元前298年),卒于韩王安六年(公元前233年),出生于韩国贵族世家,是韩国公子之一。 他喜好刑名法术之学,是战国末期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为人口讷,不善言谈,而善于著书。与李斯同时师从荀卿,学帝王统治之术,而李斯自认为不如韩非。﹝75﹞ 他主张为人处世要积极进取,反对“守株待兔”。﹝76﹞ 韩非眼见韩国的削弱,曾多次上书,劝谏韩王安变法图强,而不被采用。 他对韩王“不务修明其法制”,造成“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77﹞的政治现实,异常不满,于是乃总结“往者得失之变”,遂著《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十余万言。 秦王政十三年,韩王安五年,韩非著作传到秦国。秦王看见《孤愤》、《五蠹》之书,深有感慨地说:“唉呀!寡人能够见到这个人,与他交游,死也没有遗恨啊!”李斯说:“这是韩非所著的书啊!”秦王因而紧急攻打韩国。 韩王原是不用韩非,到了紧急关头,乃派遣韩非出使秦国。 秦王与韩非交谈,很赞赏他,但是,未见信用。 秦王用李斯之谋,留住韩非。﹝78﹞当时,“秦王封姚贾千户,以为上卿。韩非短之曰:‘取世监门子梁大盗、赵逐臣与同社稷之计,非所以励群臣也。’王召贾问之,贾答云云,乃诛韩非也。”﹝79﹞李斯、姚贾谗害、诋毁他说:“韩非到头来,还是为韩国,而不会为秦国,不如以过法诛杀他。”秦王认为很对,遂下令狱吏治罪韩非。李斯派人给韩非毒药,使他自杀。韩非想直接向秦王陈词,而不能见到。秦王后来懊悔了,派人赦免,韩非已经死了。﹝80﹞秦王十四年,死于云阳(维州云阳县西八十里)。﹝81﹞ 韩非强调:“明主的执行法制啊!似天;他的用人啊!似鬼。似天则高不可测,无可非议;似鬼则阴密难知,不可困阻。恃势而行,教令威严,虽然逆行,毁誉一行,而无人敢于非议。”﹝82﹞ 他的政治理论,集前期商鞅之“法”、申不害之“术”、慎到之“势”三派的长处,指出:“法呀!编著于国家典籍,设立于官府,而布告于百姓的啊!”﹝83﹞“术呀!深藏于心胸中,以它来统率众端,而潜御群臣的啊!”“势呀!战胜众人的资藉啊!”﹝84﹞强调国君必须行法、执术、恃势,使法、术、势三者密切结合,提出“抱法势则治”,形成一套系统的法治理论。 这种政治主张基本被秦始皇和李斯所采用。但是,由于韩非将荀子的性恶论推到极端,完全否定了道德教化的根本作用,因而显得惨礉少恩,民怨载道,成为秦王朝不二世而亡的重要原因,更予历代帝王实行封建专制统治以深远的影响。 按:司马迁指出韩非喜好刑名法术之学,他的归根本源,则在于黄老,“韩子引绳墨来规范行为,切合事物,明辨是非”。然而,韩非乃走向极端,流于惨苛峻刻,缺少恩慈。﹝85﹞他的政治主张,实质是封建帝王的独裁术。如果恃它以治国,则是祸乱的根源,乃百姓的害贼啊!秦始皇不二世而亡,即历史的严正宣示。韩非这种封建帝王独裁统治术,予我国二千多年封建社会以深远的影响,流毒极深,危害极大。 韩非于公元前三世纪著《解老》、《喻老》两篇,见于今本《老子》中,计有六十七处,是历史上第一个歪曲《老子》为我所用,将它引入权术阴谋,于老子之道是有罪过的。 司马迁列他于《老子韩非列传》中,认为韩非“归本于黄老”,“原于道德之意”,不能不说是重大的失误。 九、老莱子 老莱子,楚国人,与老子同时代,同是孔子的老师,“孔子之所严事者,于周则老子,于楚老莱子”。﹝86﹞ 他是楚国的贤人隐者,因为适值乱世,隐居于蒙山南方(今河北省荆门城西顺泉侧),﹝87﹞以蒲苇为墙,蓬蒿为室,杖木为床,蓍艾为席,腌制酸菜、菱角为食品,垦山地,种五谷,自食其力。﹝88﹞ 楚王知道他的贤德,派遣使臣召请为宰相。“其妻采樵归,见门前有车马迹,妻问其故。老莱曰:‘楚王召我为相。’妻曰:‘受人有者,必为人所制,而之不能受人制也。’妻遂舍而去,老莱随之,夫负妻戴逃于江南,不知所之。” ﹝89﹞ 他认为,“鸟兽的死亡,毛可绩以为衣,牠的遗弃米粒足以为粮食啊”!﹝90﹞ 孔子称赞:“国家无道,处于卑贱而不烦闷,贫穷而能快乐,乃是老莱子的为人啊!”﹝91﹞ 老莱子说:“人生天地之间,寄也。寄者,同归也,古人之谓死人为归人。其生也存,其死也亡。”﹝92﹞生寄死归,便是老莱子的生死观。 老莱子弟子出外采薪,遇见仲尼,返回告诉他。 老莱子说:“是丘啊!召他来!”仲尼来到了。说:“丘,去掉你的矜持和机智,这才可以成为君子啊!” 仲尼敬拜恭揖而退,蹙然改变面容而问:“学业可得进步吗?” 老莱子说:“不能忍受一世的伤害,而轻傲万世的祸患。” ﹝93﹞ 客人对黄齐说:“你没有听说,老莱子教孔子奉事君王吗?示以牙齿的坚固啊!六十岁而尽亡,相互摩擦啊!” ﹝94﹞ 老莱子是古代长寿的人,著书立说,有十五篇,言道家之用,其书已佚失,散见于《庄子》、《尸子》、《战国策》、《孔丛子》及皇甫谧《高士传》中。 按:老莱子是和老子同时代的人,且同为孔子的老师,著书十五篇,叙述道家的作用。因为世乱,不得其时,乃蓬蔂而行,不与帝王权贵同流合污,夫妻贤德,共同避世深隐,安贫乐道,耿介卓立,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十、太史儋 太史儋任周太史,不知其姓,名儋,于周烈王二年(秦献公十一年),即公元前374年出使入秦。见秦献公而说:“始周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者出焉。”﹝95﹞ 秦王始祖原来是周臣,没有国土,所以说“始秦与周合”;直到秦祖伯翳因平定犬戎有功,周孝王封他为侯、伯,秦遂与周朝脱离,自立诸侯王国,所以说“合而别”;后来,秦国势力日益强大,周朝则日益衰弱,到秦昭王五十二年,西周献三十六座城池与秦,周地与秦地合并,此时离伯翳时代已有五百十六年,所以说“别五百载复合”;自周朝送地与秦国,后至始皇九年,诛毐,集大权于一身,正十七年,所以说“霸王出焉”。﹝96﹞ 太史儋所说的,乃历史离合论,而且特别标榜霸王之道,俨然术数之士、阴阳家的口吻。当时,周室衰微,秦国强盛,太史儋的话是谄媚秦献公。 按:秦自躁怀以后,数世中衰,至献公始强大。《史记•秦本纪》载:“献公二十一年,与晋国战于石门,斩首六万;二十三年,与魏晋战于少梁,虏其将公孙瘗。” 于此可见,秦献公乃老子所坚决反对的“以兵强于天下”的不道帝王,而太史儋竟然以周朝太史的身份,于出使之际,与他大谈霸王之道,其道德境界的低劣,不是昭然若揭的吗?而且,他以周太史的身份如此言行是异常错误的,怎么可能是《老子》五千言的作者呢? 司马迁于《史记》中四次叙述太史儋见秦献公的事迹,俱未说太史儋有授徒及著书,只是传述:“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隐君子也。”﹝97﹞当时,世人有两种传说,而莫衷一是,究其所以然,乃由于老子是隐君子啊!于此可见,司马迁确认老子著五千言,叙道德之意,是决然无疑的。 然而,时至今日,仍然有人或认为著《老子》的是太史儋,或将完善《老子》的桂冠送与他,既误读《史记》,更是于史无徵,尤其误导世人,自当拨乱反正,澄清史实,还老子以历史真面目。 附 录:《史记·老子韩非子列传》 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
孔子適周,将问礼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
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於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耶!”
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馀言而去,莫知其所终。 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 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脩道而养寿也。 自孔子死之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隐君子也。
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於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於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卬太傅,因家于齐焉。 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耶!李耳无为自化,清静自正。
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於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余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畏累虚》、《亢桑子》之属,皆空语无事实。然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用剽剥儒、墨,虽当世宿学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適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 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大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申不害者,京人也,故郑之贱臣。学术以干韩昭侯,昭侯用为相。内修政教,外应诸侯,十五年。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 申子之学本于黄老而主刑名。著书二篇,号曰申子。
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於黄老。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 非见韩之削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能用。于是韩非疾治国不务修明其法制,执势以御其臣下,富国强兵而以求人任贤,反举浮淫之蠹而加之於功实之上。以为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故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十馀万言。 然韩非知说之难,为《说难》书甚具,终死於秦,不能自脱。…… 人或传其书至秦。秦王见《孤愤》、《五蠹》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韩非之所著书也。”秦因急攻韩。韩王始不用非,及急,乃遣非使秦。秦王悦之,未信用。李斯、姚贾害之,毁之曰:“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王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过法诛之。”秦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使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秦王后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申子、韩子皆著书,传於后世,学者多有。余独悲韩子为说难,而不能自脱耳。 太史公曰:老子所贵道,虚无因应,变化於无为,故著书辞称微妙难识。庄子散道德放论,要亦归之自然。申子卑卑,施之於名实。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礉少恩。皆原於道德之意,而老子深远矣。 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楚老莱子。(《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老子附传 【注释】 (1)《史记•孔子世家》。 (2)《论语•为政》。 (3)王应麟《困学纪闻》:“仲尼读《春秋》,老聃踞灶觚而听。觚,灶额也。” (4)《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 及马叙伦《庄子年表》。 (5)《庄子•列御寇》:“处穷闾陋巷,困窘织履,槁项黄馘。” 《庄子•外物篇》:“庄子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反遭其讥嘲。” (6)《庄子•山木篇》:庄子衣大布而补之,正緳系履而过魏王。 魏王曰:“何先生之惫邪?” 庄子曰:“贫也,非惫也。士有道德不能行,惫也。衣蔽履穿,贫也,非惫也,此所谓非遭时也。……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邪?此比干之见剖心,徵也夫!” (7)《史记•老子韩非列传》:楚威王闻庄子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大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8)《庄子•秋水篇》: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 曰:“愿以境内累矣!” 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 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 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9)《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其著书十馀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 (10)李白《大鹏赋》。 (11)《庄子•天下篇》:“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与神明居,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关尹、老聃闻其风而说之。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 (12)《庄子•天下篇》:“关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 (13)王蘧常主编《中国历代思想家传记汇诠•司马迁》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 (14)《史记•老子列传》。 (15)《庄子•天下篇》。 (16)陆德明《经典释义》。 (17)刘向《列仙传》。 (18)李道谦《终南山祖庭仙真内传》。 (19)《史记•老子列传》。 (20)《列子•仲尼篇》:关尹喜曰:“在己无居,形物自著,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故其道若物者也。物自违道,道不违物。”“欲若道而用视听形智以求之,弗当矣。……唯默而得之,而性成之者得之。” (21)《吕氏春秋•不二篇》。 (22)《汉书•艺文志》。 (23)冯契主编《哲学大辞典》。 (24)张扬明《老子考证•杨朱》:墨子少于公输般二十岁,亦当生于周敬王三十年(公元前490年),而杨朱可能长于墨子十至二十岁。今以长二十岁计算,则当生于公元前510年。 (25)《韩非子•显学》:“不入危城,不处军旅,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轻物重生之士也”。 (26)《淮南子•氾论训》:“全性葆真,不以物累形。” (27)《三国志•蜀志•刘巴传》注引《零陵先贤传》:巴答:“内无杨朱守静之术,外无墨翟务时之风。”
(28)《孟子•滕文公下》。 (29)《列子•杨朱篇》:“有生之最灵者,人也。人者,爪牙不足以供守卫,肌肤不足以自捍御,趋走不足以逃利害,无毛羽以御寒暑,必将资物以为养性,任智而不恃力。故智之所贵,存我为贵;力之所贱,侵物为贱。” (30)《列子•杨朱篇》。 (31)胡适《中国哲学史大纲》第129页。 (32)《列子•说符篇》:“杨子之邻人亡羊,既率其党,又请杨子之竖追之。杨子曰:‘嘻!亡一羊何追者之众?’ 邻人曰:‘多歧路。’ 既反,问:‘获羊乎?’ 曰:‘亡之矣!’ 曰:‘奚亡之?’ 曰:‘歧路之中又有歧焉,吾不知所之,所以反也。’ 杨子戚然变容,不语移时,不笑者竟日。 心都子曰:‘大道以多歧亡羊,学者以多方丧生。’” (33)《荀子•王霸篇》:“杨朱哭衢涂曰:‘此夫过举跬步,而觉跌千里者夫!哀哭之!’” (34)《庄子•山木篇》。 (35)《孟子•尽心篇上》。 (36)《孟子•滕文公下》:“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 (37)《庄子•让王篇》、《吕氏春秋•观世篇》。 (38)《史记•郑世家》。 (39)《庄子•应帝王篇》:“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一以是终。” (40)《战国策•韩策》:“史疾为韩使楚。楚王问曰:‘客何方所循?’曰:‘治列子圉寇之言。’曰:‘何贵?’曰:‘贵正。’” (41)《列子•说符篇》:“楚庄王问詹何曰:‘治国奈何?’詹何对曰:‘臣明于治身,而不明于治国也。’楚庄王曰:‘寡人得奉宗庙社稷,愿学所以守之。’ 詹何对曰:‘臣未尝闻身治而国乱者也,又未尝闻身乱而国治者也,故本在身,不敢对以末。’楚王曰:‘善。’” (42)《列子•天瑞篇》引《黄帝书》。 (43)《列子•说符篇》。 (44)《易•系辞》。 (45)《列子•天瑞篇》。 (46)《吕氏春秋•不二篇》。 (47)《列子•天瑞篇》。 (48)《汉书•艺文志》:列子八篇。 (49)《列子•汤问篇》。 (50)(51)《列子•黄帝篇》。 (52)《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申不害者,京人也,故郑之贱臣。学术以干韩昭侯,昭侯用为相。内修政教,外应诸侯十五年,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 《史记•韩世家》:“韩昭侯八年,申不害相韩,修术行道,国内以治,诸侯不来侵犯。” (53)《北堂书钞》一四九《天部•元一》:“天道无私,是以恒正;天道常正,是以清明。” (54)《北堂书钞》一五七《地理部•地篇一》:“地道不作,是以常静;地道常静,是以正方。举事为之,乃有恒正之静者,符信受令必行也。” (55)《艺文类聚》卷五十四《刑法部•刑法》:“昔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号令不同,然而俱王天下,何也?必当国富而粟多也。” (56)《太平御览》卷三十七《地理部•土》:“四海之内,六合之间,曰奚贵?曰贵土。土,食之本也。” (57)《申子•大体》。 (58)《吕氏春秋•任数》引《申子》:“因者,君术也。为者,臣道也。为则扰矣,因则静矣。” (59)《申子•大体》。 (60)《申子•大体》:“凡因之道,身与公无事,无事而天下自极也。” (61)《吕氏春秋•审分览•任数》。 (62)《韩非子•外储说右上第三十四》:“申子曰:‘唯无为可以规之。’” (63)《韩非子•外储说右上第三十四》:“申子曰:‘独视者谓明,独听者谓聪,能独断者故可以为天下主。’” (64)《申子•大体》:“蔽君之明,塞君之听,夺之政而专其令,有其民而取其国矣。” (65)《申子•大体》:“故善为主者,倚于愚,立于不盈,设于不敢,藏于无事,窜端匿迹,示天下无为,是以近者亲之,远者怀之。” (66)《韩非子•定法篇》:“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生死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执也。” (67)《申子•大体》:“名者,天地之纲,圣人之符。张天地之网,用圣人之符,则万物之情,无所逃之矣。” (68)《申子•大体》:“明君任法而不任智。” (69)《艺文类聚》五十四《刑法部•刑法》:“君必有明法正义,设若权衡以称轻重,所以一群臣也。” (70)《太平御览》卷六二四《治道部•治政三》。 (71)《北堂书钞》卷四十五《刑法部下•律令》。 (72)《太平御览》卷二十二引刘向《别录》与《论衡》。 (73)(74)(75)《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76)《韩非子•五蠹》:“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 (77)《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78)《史记•老子韩非列传》:“人或传其书至秦。秦王见《孤愤》、《五蠹》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韩非之所著书也。’秦因急攻韩。 韩王始不用非,及急,乃遣非使秦。秦王悦之,未信用。” (79)宋•裴 骃《史记集解》引《战国策》。 (80)《史记•老子韩非列传》“李斯、姚贾害之,毁之:‘非终为韩,不为秦。不如以过法诛之。’秦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使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秦王后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81)《史记•秦始皇本纪》:“十四年,韩非使秦,秦王用李斯谋,留非,非死于云阳。” (82)《韩非子•定法篇》:“明主之行制也天,其用人也鬼。天则不非,鬼则不困。势行教严,逆而不违,毁誉一行而不议。……然后一行其法。” (83)《史记•韩世家》:“法者,编著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 (84)《韩非子•难三篇》:“术者,藏之于胸中,以偶众端,而潜御群臣者也。” 《韩非子•八经篇》:“势者,胜众之资也。” (85)《史记•老子韩非列传》:“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礉少恩。” (86)司马迁《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87)《荆门志》:老莱“山庄在城西顺泉侧,老莱子隐居养亲处也。”在今荆门。 (88)刘向《列仙传》。 (89)成玄英《庄子•外物篇》疏。 (90)司马贞《史记正义》引《列仙传》:老莱子,楚人。当时世乱,逃世耕于蒙山之阳,莞葭为墙,蓬蒿为室,杖木为床,蓍艾为食,垦山播种五谷。楚王至门迎之,遂去,至于江南而止。曰:“鸟兽之解,毛可绩而衣,其遗粒足食也。”
(91)《大戴礼•卫将军•文子篇》:孔子称:“国无道,处贱不闷,贫而能乐,盖老莱子之为人也。” (92)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卷七十《尸子》:《老莱子》曰:“人生天地之间,寄也。寄者同归也。古人谓死人为归人。其生也存,其死也亡。” (93)《庄子•外物篇》:“老莱子之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老莱子曰:‘是丘也,召而来!’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与汝容知,斯为君子矣。’仲尼揖而退,蹙然改容而问曰:‘业可得进乎?’老莱子曰:‘夫不忍一世之伤,而骜万世之患。’” (94)《战国策•楚策》:“客谓黄齐曰:‘子不闻老莱子教孔子事君乎?示之以齿之坚也,六十而尽,相靡也。’” (95)《史记•周本纪》、《史记•秦本纪》:“献公十一年,周太史儋见献公曰:‘周故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岁复合,合七十七岁而霸王出。’” 《史记•封禅书》:“后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秦始于周合,合而离,五百岁当复合,合十七年而霸王出焉。’” 《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自孔子死后百二十九年,(按:据高亨《〈史记•老子传〉笺证》实为去孔子之死一百零五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 (96)许啸天《老子》。 (97)司马迁《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主要参考书及论文目录
后 记 在《老子传》即将付印面世之际,我要深深感谢古今历代诸多研究老子身世和学术的学者,无论是正确还是不正确,都是我写作《老子传》的师和资,都是不可或缺的基石。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一、主要参考书目和论文中的诸多学者;二、罗根泽《古史辨》第四册、第六册中的作者;三、中华书局哲学编辑部《老子哲学讨论集》中的参与讨论者。 正是这些浩如烟海的洋洋大观,使我得以涵泳其中,反复进行比较、甄别和思考,去伪存真,而且从他们的往复辩论中,受到深刻的启发,于是历经艰难的跋涉,而粗具规模。 语云:“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仅是我的勇敢尝试,藉以完成多年的心愿。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我自信定会得到诸多师友的匡助,以策励我披荆斩棘,奋然前行。 黄友敬于榕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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